宫城的清洗及至三日后才彻底完成,拔除奸佞,平定朝纲,抚恤因七王爷揽权被杀的朝臣家眷,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
紫宸殿撤去厚重的装饰,重整一新。
陆奉御跪在殿中,斑驳的发丝杂乱不堪,他拢着衣袖,老泪纵横。
宋清自门外奔来,上前禀告:“陛下,谢宏阔趁乱逃脱,属下已经命人暗中查找,是否张贴海捕公文,下发至京畿周遭州县。”
“不必。”周瑄摆手,“此事务必做的悄无声息,不能摆到明面上去。”
“但谢宏阔老奸巨猾,上回从黔州折返回京,除去七王爷帮忙,他自身亦有极强的侦查能力,且据暗线初步传回的线索,谢宏阔之于七王爷和陆奉御的联络起到极其关键作用,陆奉御之女陆阮是谢宏阔辗转从教坊司换出,秘密送往七王爷府上,这才有了后来的钳制下毒。”
殿内静谧无声。
陆奉御颤颤巍巍抬起手来,想上前又默默垂下。
周瑄瞥了眼,问:“可见过陆阮了。”
陆奉御浑浊的眼球登时模糊,伏地恸哭:“陛下,老臣万死难辞其咎,但老臣求陛下,不要殃及妻小,老臣愿意。。愿意去死。”
额头撞得地面砰砰直响,很快便洇出血迹。
“宋清,提陆阮。”
“陛下。。。”陆奉御攥着手,青筋遍布的手背哆嗦着,他心惊胆战,更为陆阮的安危担忧,“求您,别杀她。”
“我与她娘青梅竹马,后来迫于家族前途,我娶了药王女儿,承袭药王家医术,这才有今日造化。
是我背弃了她娘,后来游历,我竟又遇见她娘,彼时她新丧,婆家刁难,我不忍看她受苦,便将她救出来,购置了一处院落让她有容身之地。
我和她,旧情复燃,这才有了阿阮。
我对不住她们母女,为了京中名声迟迟没有接回府内,后来她娘负气离开,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直到有一回崔家请我上门给老夫人诊病,我发现在旁侍候的丫鬟里,有个姑娘脖颈上带的锁坠很眼熟,竟是幼时我亲手给她戴上的长命锁,上面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老臣本想带她离开,可才知道,她已然做了崔家妾室。
老臣早就该死了,若不是瞻前顾后,阿阮不至于流落在外给别人做妾室,更不会被人拿捏住短处,为了阿阮性命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给先帝,给陛下用毒。
老臣悔不当初,但求一死赎罪。”
他声泪俱下,边说边又往地上狠狠叩去。
“你一命岂能抵得了罪过,千死万死都不足以,凭你的罪名,朕便是将陆家,隋家满门抄了都不为过,你在这儿求饶,凭的又是什么。”
周瑄嗤了声,扫向他僵硬的后脊。
“七皇叔让你给父皇和朕下毒,除此之外,可还做过别的勾当?”
陆奉御果然神色一暗,复又恢复如常,摇头:“老臣此生治病救人,不曾再害旁人。”
他那短短一瞬的犹豫,周瑄看的清楚。
他走到墙壁架子处,握起长剑横在身前,右手缓缓拔开,锃亮的寒光折到陆奉御眼上,他打了个冷战。
听见门外珠帘晃动,紧接着宋清将一穿鹅黄襦裙的女子带上前来。
陆奉御瞪圆了眼睛,绷着嘴唇泣不成声:“阿阮,阿阮。。。”
女子不肯扭头看他,咬着唇低头不吭声。
“朕给你一炷香时间叙旧,一炷香后,朕再来问你。”
天高气爽,一连数日的冷风吹去宫城内的血腥,承禄一瘸一拐走来,将臂间的披风给他披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