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去吧,歇歇再说。”管道升柔声说道。
赵珍珠点点头,随着赵申步入府内。
视线所及,杂草丛生。
只是在道路两旁,匆匆地锄出可供人行走的尺余宽小径。
坍塌的假山、干涸的洼池、斑驳的长廊,还有被惊飞的鸟雀。
赵珍珠难掩双眼的悲哀,却只能默默不语的一路前行。
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有个家了……
眼前恍惚出现,王府中曾经的人来人往,鸟语花香。春日漫天的纸鸢、夏天清澈的荷塘、秋时遍地的黄叶、冬季飘逸的雪花。
离开王府随家人北上时,自己不过七八岁年纪,十多年回来后,只有满眼萧瑟。
十来个仆妇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府中的绣楼,这正是赵珍珠当年居住的那幢阁楼。
新修的门窗,甚至来不及油漆。屋内家具,倒是焕然一新。
“时间匆忙,来不及打扫干净,老奴愧对郡主!”赵申满脸羞愧。
“这些仆役,都是府里的人?”赵珍珠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疑惑地问道。
“不是。这十多年来,只有老奴一个守着这座府邸……”赵申低声说道:“这些,都是叶大人临时调集过来的人手。”
叶李叶大人,新任的行省丞相……赵珍珠百感交集,到底还是有人念着旧情,愿意照顾自己这个无家可依的可怜人。
大概也就是一位行省丞相,才有权利让自己得以重新入住这座已经荒废的王府。
可是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又该如何报答叶丞相?
又该如何去养活这些仆役?
如何去维持这座府邸的巨大开销?
似乎看出赵珍珠的纠结,管道升轻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叶大人既然让你过来,肯定会安排好的。”
赵珍珠只好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去拜访叶大人,并略表谢意?”
赵申说道:“叶大人说了,如果郡主没有意见的话,他明天早上会过来与郡主见上一面。”
“啊?”赵珍珠颇觉意外。
叶李可是位权人臣的行省丞相,他亲自过来见自己这位小女子?
拒绝是不可能的,只希望自己别显得过于寒碜……自己连一件像样的新衣裳都没有!
“你以后,还是别叫我郡主了。”赵珍珠颓然说道。
“是……小娘子!”
一顿充满江南风味的晚餐,却让赵珍珠完全品尝不出儿时的味道。
闺房之内,崭新的卧具,香喷喷的被褥,塞满梳妆盒中的各式胭脂水粉,却让赵珍珠感觉不到一丝的温馨。
只有满腔惶然。
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千金小姐般的生活?
一切,似乎都回不去了……
虽然彻夜难眠,赵珍珠在次日早上还是早早醒来,自己梳妆打扮过后,下了绣楼,往后花园随意走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满眼望去,尽是残墙败柳,赵珍珠不由地哼出这段曲子。
虽然没看过《牡丹亭》,但是其中的一些曲子早已在大都风传。尤其是这阙“皂罗袍”,更让此时的赵珍珠涌出凄凉的悲意。
从大都到上都,再从上都到杭州,自己便如杜丽娘那般,终究逃不过被圈禁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