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南方依然燥热,大都却开始进入一年之中最为舒适的时候。
大殿门户洞开,凉风习习而入。
群臣的争吵声,与凉风一起,不时在忽必烈面前拂过。
身着丝质薄袍,头顶笠子的忽必烈,随意斜坐在龙座之上。当他收敛起威严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手中沾满千万人鲜血的帝国之主。
但是,围坐于他身前的臣子们,没人敢轻视这位耄耋老者,哪怕他看着总是晕晕欲睡,随时似乎便会长眠不醒。
臣子们此时争论的重点,在于前些日子五个怯薛兵死于浙江黄岩之事。
这事说出去很丢怯薛军的脸面,但身为第一怯薛长的月赤察儿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是严惩凶手。追究首恶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所有涉事之人,族其全族,乃至在汉军之中进行一次大清洗,如此才能稍稍地平息这位怯薛长的愤怒。
但是即便如此,月赤察儿也没敢要求要揪出那伙刺客背后的指使之人。
杀一群汉人,乃至牵连成千上万的族人,根本不算是个事。可是有能力指使前太子侍卫亲军去当刺客的人,月赤察儿可没觉得有去得罪的必要。
严惩凶手,这点其他人并没有异议。争论的重点是,此事要波及到哪个层面。
有人要求不仅要严惩凶手,还得在怯薛军内部进行一番清理,将诸如主犯贺威兄长贺胜之流的汉人,全都赶出怯薛军。
而且,还要追究贺威之父、上都留守贺仁杰之过。并将上都以及大都所有的汉军来一次大清洗。
有人要求清理整个浙江行省官场,只要有所牵连,杀了再说。
对于许多蒙古与色目官员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一次继续清理朝堂汉人文武官员的难得机会。
宋灭之后,原本占据朝堂绝大多数的汉人,老的老死的死贬的贬杀的杀,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他们的影响,依然隐隐地左右着这个国家的未来与方向。
在这问题上,哪怕相互视为最大竞争对手的中书丞相安童与尚书丞相桑哥,意见都难得的一致。
只是,既要清理朝堂上有权有势的汉人,又得照顾中层汉官的情绪无怨无悔地干活。这确实是个技术活,毕竟许多实务性的事情,还得这些汉官才能做得更好。
所以,他们的目的,不是杀尽汉官。而是要让他们听话,要让他们明白,朝堂只需要他们的手与脚,而不需要他们的口与舌。
这样,需要杀他们的时候,会更加的便利。
就比如嘈杂的大殿之中,最安静的两个人,户部尚书王巨济与刑部尚书崔彧,其表现就让这些争吵者很满意。
这天下,是蒙古人打下来的江山,自然得由他们来负责分配权利与享受福利。
那些汉人,虽然在当年出了力,也献出了无数的生命,但是作为汉人,就应该有低人一等的自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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