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花园周边的大小住户,就没有不放的,一直放到了凌晨一点钟才算逐渐消停。
这是什么气势?
因此即便是没了声响,烟雾也没能很快散去。
胡同里的纸屑,厚的更是跟积雪似的,踩一脚,能把人的鞋给埋起来。
这景儿别说松本庆子从没见过,连想都想不出来。
以至于让她激动带兴奋,大半夜居然冒着风,在当院看了多半个小时满是烟花璀璨的夜空。
与此同时,也给宁卫民、罗广亮还有沈存这三个大男人忙和的够呛。
因为天干物燥啊,这些爆竹烟花又没长眼,真打在树梢掉进马家花园。
或是一个没留神,谁的二踢脚在院儿的空中炸了,有烟火苗儿掉了下来。
兴许就是一场走水的火灾。
所以这仨人拿着铁锹和扫把,而且人手一个大手电棒儿,就跟联防队似的,午夜里在黑不溜秋的花园子里巡了俩小时的院子。
一直等到大部队燃放爆竹的高峰期过去了,他们才算回屋能暖和身子了。
别说,还真不算白忙,在院儿南处,他们拍灭了一处烧着荒草的火。
否则恐怕弄不好就得乐极生悲了。
这也算是家大业大的弊病吧,属于一种常人肯定体味不到的富贵烦恼。
反正经过这一夜宁卫民是又察觉到了马家花园的一个弊端——照明设备的落后和不足。
看来,下一步对花园子还得再花钱完善完善,给院子里装上些路灯才是,否则到了晚上就是黑黢黢的看不见东西。
第二天,1987年1月29日,正月初一,农历丁卯年第一天。
按照老礼儿,这天要早起,张庭灯,点香烛,燃放鞭炮,祀神,祀先,遍拜尊长。
还要衣冠一新,不汲,不扫,不乞火,不动针剪,停市歇工。
不用说,对于宁卫民来说,早起肯定是没戏了。
毕竟睡得太晚了,其他的倒是可以遵守。
要用他的话把这天的内容直白地解释一下呢,就是吃喝玩乐不用干活。
所以这才是过年的真正魅力,要不人人都喜欢过年呢。
一年也就这么几天,能光明正大的犯犯懒骨头。
只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是回家过年,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又尚未成婚。
哪怕天上掉下来个四姑姑,让他们俩的婚事在康术德这儿已经算是默许通过了。
那今儿个过了交子,两个人也不可能钻一个被窝的,连在同一个屋睡都不成。
因为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叫苟合。
甭管他们在日本是什么景儿,在这儿对老辈儿人来说,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宁卫民要敢流露出那么一点想法,肯定会招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拿朱老夫子的“不正而合,未有久而不离者”来训他。
所以最终的住所分配,庆子只能一个人去睡了北方东屋。
宁卫民就只好和罗广亮一起陪着康术德睡西厢房了。
不过好在庆子睡的房间那是原先宋先生给他的日本太太准备带榻榻米的房间。
从硬件条件上讲,非但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反而会让庆子觉得有点亲切。
这就好比在日本旅游,她到了一个偏院城镇,睡在一个有历史的旅馆中差不多。
另外,西厢房的地方也够大,也是好几间屋子呢,足够当男生宿舍用的。
老爷子独自睡一个屋,宁卫民还是跟罗广亮就伴儿,也正好能聊聊他们久别之后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