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一旁的老仆顾忠见此,担忧地唤道,猜测着这书信上面写的是什么,缘何老太爷的神色如此难看。
“我没事,我没事……”顾霑反复地说道,不知是回答顾忠。还是在劝慰自己。纵如此说着。顾霑仍觉得心一下子就被寒冰冻住了,简直难以呼吸。
顾大人曾贿草民,以坐实令孙女妖孽一事……这样的字句在顾霑脑中萦绕。这封书信的意思让他心惊胆战,如果卫衍所说是真的。那么……那么就是这第二子自破家。其心当杀!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是他的嫡次子,不可能做这种破家灭族之事!顾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手忍不住按住心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立刻去查这封书信的来历,派人去邺城驿站核对,看是否有这样一封书信寄出!”很快,顾霑就这样下令道,第一时间去核实这书信的来历!
“备轿,我立刻回府衙一趟!”顾霑继续说道,他要回吏部府衙找卫衍的印鉴来比对。官员辞官的时候,通用的私印会在吏部记录,同样是个人身份的有效凭证。
明日才是初七回府衙的日子,老太爷这么急着回府衙是为何?顾忠疑虑地想道,却立刻领了吩咐,交代前院的管事去办事。
“驿站那里,拿着我的印鉴去,道吏部有要事!不可有片刻耽搁!”临出门前,顾霑又强调了一句。
顾忠知道事态紧急,也将此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管事,让他们一定要从重从急应对此事。
且说顾霑回到吏部官衙之后,急忙找出了去年请辞官员的卷宗,找到了司天台灵台郎那一属。
这一属之中,上面第一个就是秋官灵台郎卫衍的资料,私印存录则是在第二页。
顾霑伸出颤抖的手想翻开第二页,只觉得这薄薄的一页纸有千斤重,他须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翻开,甚至觉得额头都有汗了。
卫衍的私印一出现,顾霑就觉得眼前一黑,眼睛似乎被什么蒙住一样。他堪堪扶住桌子,好不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这上面的印纹,和他收到的那封书信一样!“衍”这个字防冒的流水断点,都一模一样!显然,这两个印纹同出一枚印鉴,就是卫衍所独有的那枚私印!
顾霑死死盯着这两个印纹,宽敞的礼部档房里,只听得见顾霑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仿似风暴雨来之前的雷电蕴藏,让人心生惊惧。
良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中青筋暴涨,连手背上的老人斑都浮起来一样。
初十大朝会过去之后,顾霑就借着由头去找了司天丞古清臣说话。古清臣与顾霑有旧,虽然两个人官阶相差很大,但司天台官职本就不能以常论,两个人倒有两句话可说。
顾霑杂七杂八地说着话,问起了秋官灵台郎的接替人选,最后就将话题说到了卫衍这里。
“说起来,卫衍当时是为何辞官?”顾霑这样问道,旁敲侧击他暗想知道的事情。
“这事,想必是为了当时妖孽一事。卫衍辞官之后,几个五官灵台郎似乎都有些不妥,前段时间才回复正常。”古清臣说道,想到了当时妖孽一事,语气多少有些不自然。
先后有两件妖孽事,令得古清臣的心境大为改变,他本不欲再说这些事了,但见是顾霑,就回了这些话。
“说到当时的妖孽事,我尚有好奇的地方。我记得那段时日你都在司天台观星,都不怎么理会台外事的,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妖孽事了?”顾霑继续问道,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却紧紧提了起来。
“想想……好像当时殿中丞谢登来司天台问事,就说了这件事。此后,事情便是那样了。”古清臣半眯着眼,仔细回想着当时的事情。
因为这事乃他心境转变之因,后来他都一一捡拾,这些细节只要凝神一想,便能记起来。
殿中丞谢登!殿中丞,殿中省……顾霑记得,二子顾重庭与谢登的交情,一向很好。
他听到“砰”的一声,自己的心跌落在地,化为粉榧。他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略干巴地应道:“原来是这样,我最近总想起这事……”
想起这事后呢,怎么接下去?顾霑觉得自己语气艰涩,一时什么话都不想说。这些他求证的事情,所证实的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顾霑霎时没有了直面的勇气。
有些事情没有露出来,是因为人心有不及处。当年的妖孽事,顾霑压根就想不到顾重庭会有什么歹心,待看到卫衍书信的时候,他才顺着这个方向来查,结果竟让他如此震惊,及难过。
这些都表明,他一直爱信的二子,在阿璧被指为妖孽事上,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居心!
可是,为什么呢?有人会覆自己巢毁自己家的吗?一向优秀的儿子,一向倚重的儿子,竟然有这当灭之心?顾霑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一点,一时也不知道拿这些事怎么办。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宣平大街,却在顾家大门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在顾家等门的人,中书舍人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