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动机。用劳伦斯?施奈德的话说,“科学”方法可以被用来“削弱
传统史学和经典之历史基础的可信性”。①要消除过去传统对现今的影响,最
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消除把神话当作事实的做法,这些神话是这种传统的依
据。最后,许多其他的“国学”学者——甚至包括“新传统主义”学者,他
们未必具有胡适和顾颉刚那种反传统观念的先入之见——都从事这种批判性
的工作,使史学研究从尽信经典和沿袭传统这样一种看待历史的方式的重负
中解放出来。
①李欧梵:《中国现代作家中的浪漫一代》有论述;又见戴维?罗伊:《郭沫若:早年》。
②李欧梵:《中国现代作家中的浪漫一代》,第 22 页。
①劳伦斯?施奈德:《顾颉刚与中国的新史学》。
甚至就反传统观念的“新文化”学者来说,他们的意图也并不完全是破
坏性的。尽管胡适、顾颉刚和傅斯年专心致志于可以在当代西方找到其模式
的远景,但他们和中国民族主义者一样,决非完全不希望在中国历史中找到
现代文化可以从中发展出来的胡适所说的“正宗”。胡适的导师约翰?杜威
提倡的科学观念,以其渐次增进的进化观点,支持这样一种看法,即现在总
是由过去发展而来。顾颉刚和胡适两人的确都能满意地找到中国思想中有现
代性倾向的组成部分。这里有据认为是清代学术研究的“科学”方法;中国
古代思想中的伦理学的起源;以及对胡适来说,历代生动的白话文学作品,
它们与高贵人物颓废的、形式主义的古典文学作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高
贵者那种丧失了信任的、压制人的“雅文化”和民众活力相对比的民粹主义
主题,最终导致顾颉刚广泛研究民俗学(见下文)。同等地关心新文学和新
学术这两个方面的胡适,后来能够在他对过去白话小说的学术性研究中把这
两方面的兴趣结合起来。所有这些努力,不管是文学方面的,学术方面的,
或者只是时事评论方面的,都贯串了新文化运动的共同前提。
尽管共同具有新文化运动的前提,当我们并列地提出这一运动的一些主
要倡导者——胡适、陈独秀和鲁迅——的名字时,我们也明明知道他们之间
的深刻差别。1911 年以前胡适还是青年学生,已经受到严复和梁启超的社会
达尔文思想的深刻影响。他作为留美学生的幸运经历,以及他那时和早期杜
威哲学的接触,似乎使他相当容易地形成了他自己对陈独秀“德先生和赛先
生”这一著名提法的看法,陈独秀的提法提出后基本上就保持不变。严复介
绍的培根-穆勒的科学概念,作为一种简单的归纳主义,有助于理解杜威的实
验主义概念,而胡适自己 20 世纪早期在美国的生活经历又给他留下了现行民
主的愉快印象,甚至他还热情地接受了杜威关于真正民主的更先进的、批判
的看法。
按照杜威的看法,科学和民主是不可分的。依赖试验性的假设、应用于
研究“未可预断情况”的科学实验方法,意味着否定所有精神权威和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