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时间烦恼不见踪影。洛桑啦,你的情根很深,这正是修行的基础,见景生情,是止观双修的第一步。”
“师父讲过,这叫‘喜乐轻安’,进而修到‘寂静轻安’,最后达到‘等持无别’的佛菩萨境界。阿姨啦,你刚才讲到‘情根’,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我想,佛家把众生称为‘有情’,实际上是‘众生皆有佛性’的另一种说法,不知对不对?”
“洛桑啦,你是个聪明孩子,以后精进修习,会得大圆满。你的对对舞跳得很好,我想把这个舞蹈略加规范,在拉萨推广,也可上台表演。”可刚说完,佳莫就察觉到此话不妥,便没再往下说。洛桑听了却兴致很高,说一定积极参与。
第二天一大早,佳莫和小丽到湖边散步,雾中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在岸边徘徊,细瞧是洛桑。只听他轻轻吟道:
此刻默思上师尊面,
恰似眼前茫然一片;
倒是那情人的脸蛋儿,
栩栩在心中浮现。
佳莫拽了小丽一把,二人返回。佳莫在心中叹口气:这孩子果然才华出众,然情思太重,只怕以后……虽然她知道诗中的“情人”是指羊卓雍而言,依藏人习惯也可理解为“女神”。
当天下午,一行抵达浪卡子,这是宗政府所在地,属河谷地区,经济相对发达,市面也较繁荣。住宿地早已安排好,塔布上午派人通知央金,天黑前会合。按原计划,只等五世班禅一到,灵童的宣布和剃度就在这里举行。但佳莫提议临时改到前面20多里的桑丁寺。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那里更适合。”
塔布和洛追合计一下同意了佳莫的提议。十四日天未明,仪仗队先行赶去,大队人马日出后上路,同时派人前去恭迎通知五世班禅,并由贡布禀告第巴大人。
桑丁寺紧靠羊卓雍西北角,甚至可以说,寺的一部分就建在湖中,山水环绕,风景优美。午饭后,佳莫约洛桑来到湖边,并有意把话题引到《阿育王》的演出。
“佳莫阿姨,您写的剧本真感人,就是放羊娃当国王有些不可思议,一下子转不过弯儿,特别是师父和塔布大人装扮大臣下跪行礼……”
“嗯?怎样?”
“我觉得很别扭,当时的表情和动作肯定不符合小丽姐姐导演的要求。”
佳莫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可马上就要面对现实了。她看出塔布和洛追在尽力回避着洛桑,不得已面对时,竟难掩惶恐之态,而奇怪的是,自己心理虽也有些变化,但基本能以平常心待之。佳莫拉洛桑在岸边一块大石上坐下,她坐在较低的一端,她懂这是规矩。天气暖洋洋的。
“洛桑,放羊娃命运一夜陡变,这类事情历史上不乏先例。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佳莫望着湖中深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岛讲述着……
“确是一个动人的传说。”
“是15年前刚刚发生的故事。”
洛桑颇感惊讶,“15年?那,那个公主应该还在圣城吧,今年才二十多岁。”停顿一下又说,“阿育王是由下而上,公主却是由上而下,更其不易,该吃多少苦呀。”
佳莫盯着不远处一棵还剩几片黄叶的杨树道:“众生烦恼何来?皆因将事理由简看繁。佛祖超度众生,方法就是把事理由繁看简。阿育王由下而上,好比是披上一件袍服,并须依新的身份行事,公主由上而下,无非是卸下一件袍服,少了一个身份,相比之下,公主其实比放羊娃更容易些。你想想是不是?”
洛桑点头笑说:“是这么个理。阿姨析事合理且每有创意,可惜相距遥远,我若也在拉萨,当拜阿姨为师。”
“洛桑啦,阿姨随便说说而已,哪敢为人之师。身份、名号即经中所指的‘相’,若参透‘诸相皆空’之理,万事复有何难?”
洛桑心生喜悦,用力向湖中投去几块石子。
佳莫适时转移话题,引洛桑讲述自己的身世,最后他讲到:“阿婆叫曲珍,听说佛爷小时在达旺避难就住在她家,可她从来不对别人提这事,具体我也说不清。”
听完洛桑叙说,佳莫突然感到,灵童转生在达旺恐非偶然,这前世今生、因因果果,一时难以理清。不知不觉,太阳西下,秋风阵阵,地上落叶沙沙作响。
小丽寻佳莫吃饭,发现二人均面湖沉思,走上前对洛桑道:“小小年纪有何心事?”
洛桑抬头一笑,“小丽姐,我正回想刚才阿姨讲的那个故事。”
“什么故事?你给姐讲讲。”
洛桑才复述了没几句,小丽大笑起来,用手指在洛桑额头点一点道:“那个公主就在你身边呢!”
佳莫挽小丽缓缓起立返回。洛桑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如梦醒一般追上去。落霞满天,从后看去,那两位女子的身影好似贴在锦缎上的剪影一般。洛桑默默道:“可敬的佳莫阿姨,该几番浴火,才换来这般潇洒。”
他隐隐感到要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是针对自己的。
当晚商议时,佳莫提议明天就宣布,留两天缓冲时间,十七日班禅佛爷就到了。塔布和洛追表示同意,并请佳莫多做安抚、开导工作。佳莫瞅那二人心神不定,仿佛明日将要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