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从那个城市来的。
那儿的人都很熟悉,说的是带着儿化的北京方言,骑的是自行车。
王起明还仿佛听见了乐团排演厅里头乐队调音的声音,还有宁宁练琴的琴声。
他们站在那儿。
涨潮了,海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
8
王起明从夜校回来,在楼下的信箱里头,取出了一个牛皮纸口袋。口袋在左上角写着“安东尼”。
他迫不及待的地打开一看,狂喜快把他噎住了。
他不顾一切地狂奔上四楼,一口气撞开了家门,使劲地喊:“燕儿!订单!订单来了!”
郭燕擦着手从厨房里跑出来:“订单?订单,让我看看!”
“快看!安东尼寄来的订单!”
两人的头凑到一起,一边止不住喜悦的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念那订单上的字,不时地相互投送一瞥兴奋、激动的目光。
“一共合计,十八万的生意!十八万!”王起明喜不自禁地说,“分三个月出清,那一个月就是,就是……”
“怎么这么点帐都算不上来了?”郭燕激动地望着比她更激动的丈夫。
“算不上来了,算不上来了,”王起明笑着,“每个月,每个月……六万!六万!”
“起明!”
“什么?”
“我们,成功了。”
“没错!燕燕!我们成功啦!”
说着,王起明象芭蕾舞的演员一样把郭燕托举过头顶。“别闹,别闹!快放下,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郭燕接过订单,仔细地看起来。
王起明激动得在自己的房里走来走去,不能平静下来。
“十八万,十八万,十八万美金!他好的,十八万!”
突然,郭燕说了一句:“这怎么办?”
“什么?”王起明无法从巨大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他不明其意地看着妻子。
“一个月,六万多的出货量,”她思忖着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赶上我们整个厂子的出货量了。”
“那有什么不好?”
“成本。”
“你说成本。什么成本?”
“做这么多的活儿,光是买线的钱就得有七万,不,八万。
我们哪去找这么多钱?“
“八万?”
“不说钱,说人。这么大的生意,打、缝、熨,三道工序起码得有二十来个工人。工人,每个工人都得有工资,这又是钱,从哪来?”
王起明不再往返踱步了。他坐了下来。郭燕也坐下来,夫妻对坐,想着生意。
半天,王起明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