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宗老三得到了信,身体扑通一声扑在地上,昏死过去。宗震岳赶紧去掐宗老三的人中,“三哥,三哥哎,醒醒来!三狗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宗老三呻吟着长吁一口气,两行老泪就下来了。他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我操你娘的,刘斐然!你造孽啊。抢了钱还抢人,你不得好死!”
宗震岳赶紧宽慰他,“既然马匪能带走他,就不会要了他的命。那怕此后三狗落草为了寇了!总比当冤死鬼强。”
嘉恒嘉善目睹了发生的一切,三狗和他们两个昨天还结伴去尚志中学读书,今天竟然就山水相隔。世上唯匪让人痛恨之。嘉恒对父亲的劝慰有些鄙视,“光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能把三狗念叨回来?我一定要入国军,领兵剿灭刘斐然不可,把三狗救出来。把苦难的人救出来。”
嘉善对亲兄弟的豪言壮语并不感冒,“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再说你入的这个兵不见得比匪强哪去!”
儿大留不住。
中学一毕业,嘉恒没跟家里商量一句,就报考陆军军官学校第七军官训练班走了,入列第十六期学生。训练班办学地点在淮海城九里山南麓。走时,嘉恒连个行李都没带。“我要追求新生活,你那些黄袍马褂都分给佃农吧。”
这兔崽子居然跟月琴说一样的混账话。气的宗震岳吩咐店里的伙计谁都不许送他。
“让那个狗东西自己爬着去。咱的马车也是旧生活物件唻!”
嘉善也没跟爹娘商量一句,就悄悄加入了运河支队游击队,在邳城县党委的领导下在艾山铁佛寺和泇水两岸一带打土豪剿匪患。
宗震岳三个孩子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天天唉声叹气的,最后无奈退而求次,去培养栓柱。
在家里他埋怨媳妇。“看你生的儿子!闹革命,闹得跟老子犟。我让他上东,他偏的往西。老子也问不了。你说天天闹主义,不做工,不务农!人不得张嘴吃饭嘛?粮食从哪来?钱从哪来?”
黄巧云却很看的开,“不论走啥路,端谁的饭碗,都是我肚子里掉下的肉,只要不杀人越货,哪个回家我这个娘都认。”
“一个娘们家家的你懂个啥唻!你啥时看见泇水村的人折腾出来个新天的。”
他又小声跟巧云说,“当年举人老爷在泇水就是个异类,搞什么新主义搞改革派,最后落个啥?千年绿毛大王八。现在谁还记得他的好。”
“既然你这么反对主义,为啥还给八路军治病取枪子,还给解放区送药送粮食?”
“我是治病救人。不是看主义。刘银涛的牙不是我看好的么?!我不信主义,也不选边站队!谁做的事对我就跟谁。对事不对政党。”
“那你是墙头草?”
“你懂啥?”
“我不懂啥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懂你生一个给我看看!”
看病巧云不行,要说吵嘴,震岳没赢过。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跟你讲,这个所谓的主义我研究了好几年,没研究明白。可能世上就没有这么回事,是有人编出来匡人的!”
“你这话我信。你搞不明白的事大多数人也搞不明白。”
“几个孩子都让我把钱啊粮食啊分给穷弟们,你说咱家的钱是不是太多了?”
“反正不少,你现在比我爹当年还有钱!我爹当年就招人恨来,太富太招摇容易让人眼热,会招灾。”
“哪咋办?我又不能当散财童子。”
“你舍粥。东边县有个人就舍粥。那钱散的可快了。”
“会不会把懒人养的越来越懒?”
巧云没搭理他。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天天吃白馍,邻居家天天吃糠,你心里啥想法,吃糠的心里又啥想法。要是任由搞主义闹革命,吃糠的人不会对她家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