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院子里的胡枝子花已经开始零落。房里依旧只有一盏灯。
“稍稍有些暗,不如破例加一盏灯。”等胜重来了之后,家康吩咐侍女加了两支蜡烛,回头道,“胜重,我们在京城要做的事,都快做完了。”
“大人辛苦!”
“不,似已无甚可做了。你想想,可还有疏漏?”
“哪里会有疏漏?大人思虑周全,任何一事都是在下未想到的。”
“也并非如此。”家康微微一笑,道,“今日二条大人再次出任关白一职,如此,宫内也可恢复平静。未久我便要离开京城,返回骏府。这次离开京城,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我才把你们父子叫来。”
“大人有何吩咐?”
“胜重,仔细想想,我活了七十多年了。”
“胜重以为,这是神佛保佑,是为了天下太平繁荣昌盛……”
“那事后来怎样了?我是说本阿弥光悦。”
“在下将大人的话转告,他先是有些茫然,过了片刻便号啕大哭起来。他说他生了一双狗眼,在完全不知大人心思情形下,说了那么多浑话……”
“哦,这么说,他愿意到鹰峰去了?”
“是。他如今踌躇满志,立志要承日莲大圣人之志,建一个最为太平的村子。大人要是愿意,不如在出发前再见一见他。”
“不了,不用了,他建村子,定是能明白我的心思。但他会建一个什么样的村子呢?”
胜重见家康心情颇佳,于是往前探了探身子,细说光悦的想法:“光悦认为,这世上所有的争端,都是源于对财富的争夺。”
“是啊,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他还说,那些原本正直却性急的人,因此沦为盗贼草寇,稍有智谋之人则招兵买马,成为大将。但大将归根结底不过是大盗。因此,他欲在新建的村子里,不准人拥有私财。”
“这么说来,在那村子里,只要劳作,便能过活么?”
“是。众人各尽所能,剪纸,作画,油漆,制笔……用这些技艺换来的金银,全部用于大家生活所需。不管是金钱物件,还是山川河流,均非某人私有,而为众人公有。这样的生活,才符合天地之法……”
家康见胜重滔滔不绝,扬手打断了他:“这么说,全村只有一个钱袋?”
“是。倘若人人都有自己的钱袋,便会贫富有异。一旦有了贫富,便会出现盗贼与武士,互相争夺。聚集在村中的匠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众人平等。他还扬言,要让每个生活彼处之人都不必为钱财发愁。”
“我知道了,这个光悦。”家康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道,“仅如此还不行。这世上有劳作之人,也有不劳之人。那些辛勤劳作之人怎会听从四体不勤之人的支使?”
胜重被家康打断,有些心急,续道:“光悦说,人之才能有异,情况各别。比如有人虽有一身力气可搬运石头,但书写却比孩童还差。有人并无后嗣,而有人却有儿女八九。在下便问他,即便如此,村中诸人能视他人儿女如己出,无任何怨言?”
“你连这也问了?”
“是,因为在下也想不明白。在下对他说:人能力有异,但所得一般,却不公平。”
“他怎么说?”
“他出言反驳,说在下目光短浅。”
“目光短浅?”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