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
“……”
“你为何不早说?我不是常与你说,不管何事,都不可瞒着我?万一错过了进宫面圣的时辰,你担得起?”
听到这话,重昌有些怨气,道:“这正是越后家老们忧心的。即便不是如此,上总介大人已被人视为了眼中钉,若是寻他不到,便会被责令切腹。若是这样,可非寻常之事,在下便去寻了父亲商量。”
“混账!刚才你说什么?上总介大人已被人视为了眼中钉……这话从何说起?”
“不不,此非在下所言,乃是越后家老们口出。他们认为,大御所大人处处看他不顺眼。”
听了这话,家康无语。
“重昌以为,昨天大人对他责骂得有些过分了,这也难怪。”
“哦。”
“可是,听说上总介大人昨日回去之后,却格外爽朗,说他甚明老爷子心思……”
“老爷子的心思?他叫我老爷子?”
“在下冒昧。实际上,我等在背地里都把父亲称为老爷子。”
“我非要问你这个。他是怎么明白我这老爷子的心思的?”
“他说,老爷子怕他提出讨要大坂城,才先发制人,把他大骂了一顿。老爷子可真精明……”
家康拍膝站起,道:“真是混账东西!既然他这般不更事,我这做老爷子的也就不再等他了。进宫!”
事情闹大了!板仓重昌和永井直胜送走家康之后,赶紧去了所司代府邸。重昌觉得,若父亲回来,或许能知道些内情,但到了一寻,父亲仍旧未归。厅堂里两个客人正在说话,待胜重回来。一人乃是本阿弥光悦,另一个则是先前做过尼崎郡代的建部寿德。
重昌进来时,正与二人撞个正着,他便不能离去了。
“建部大人,本阿弥先生,恕重昌冒昧,请问二位途中可曾见过上总介大人?”
“没有。”本阿弥光悦首先答道,“上总介大人出了何事?我刚才听说大御所甚是震怒。”
“您已听说了?”
“是啊。”建部寿德接话道,“我昨晚听藤堂家臣说了,关于伊达的传闻可真是麻烦啊。”
“伊达陆奥守的传闻?”重昌疑心大起,遂坐了下来。
寿德续道:“都是伊达的责任,不能对此人疏忽大意啊。听说逃到大坂城内的托雷斯和保罗两位神父跑到伊达军中寻求保护,他们以为伊达也信仰天主,必会二话不说搭救他们。但伊达却不仅不加护卫,还欲杀之。”
“杀神父?”
“是啊。刚才我正和本阿弥老先生说到此事呢,伊达是不是真信天主?”
“光悦以为,他非真信。他岂会借助神佛力量?伊达甚至以为,他的才智已超过神佛,只是姑且利用罢了。”
“先生所言极是。”建部寿德亦是天主教信徒,因此,他对伊达所为颇为愤怒,“本来,耶稣教派和弗兰两斯教派的信徒接近红毛人,就是接近恶魔。然而,你知道吗,伊达竟然毫无顾忌去接近他们。听说不管是在大坂还是京城,伊达总是允许英吉利商会诸人出入自己府邸,还介绍上总介大人与他们相识,甚至还说:这才是下一位将军……”
板仓重昌佯装糊涂,“那考克斯,就是在平户新建的英吉利商会奉行吧?”
“正是。对于正宗的天主教信徒,他就是一介恶魔。伊达和那恶魔联手,要杀掉神父。也不知伊达跟上总介大人说了些什么。”
“这……大人是说目下关于伊达的传闻,和上总介大人也有干系?”
“嘿,你还不知?这样的话我可不敢说。要是让人知道流言蜚语乃是从我口中传出,只怕招来祸患。你就当我什么也未说过吧。”建部寿德突然变得颇为胆小,缄口不言。但照本阿弥光悦的脾气,怎会将话憋在肚子里?他坦然开口道:“其实也非什么大事,恐是一些人故意中伤,传闻说,将军家中父子兄弟不睦……”
“竟有这等谣言!”
“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传言云云,令尊甚是清楚,不必担心过甚。”
因风雅与胜重相知、并深得敬重的本阿弥光悦,对于重昌来说,是一位人生之师。因此,见光悦如此坦然,重昌也就不再追问。但这等谣言已在街头巷尾散布开来,却实令人忧心。制造这个谣言的,怕就是投奔伊达军中,却险些被杀,然后至蜂须贺军中寻求保护,最后逃得无影无踪的保罗神父。
据说平户的考克斯听说了这个谣言之后,急给大坂属下去函,令他尽量将余货卖掉,换成金子返回平户。由此可见,谣言已大肆散开,说得有鼻子有眼。一言以蔽之,便是说政宗要举兵谋反。但这已是后话,不言。
板仓重昌惴惴不安地离开了所司代府邸,回了二条城。他虽未见到父亲,但须赶在家康从宫中退出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