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治长也不知如何是好。大家停止了诵佛,仓里一片寂静,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二人谈话。
“修理,”甲斐守咬牙道,“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今日的谈判便可看出,必是如此。”
“你是指……”
“大御所那老狐狸,从来就无放过右府之意。”
“从来就无?”
“正是。修理,你把人想得太善了。他要是想放过右府,不管是井伊还是安藤、阿部,都不会那等蛮横无礼。安藤竟说,要把右府五花大绑,或用担架抬走。”
甲斐守一气说完,只听见屏风里传来淀夫人尖利的声音:“守久,到这边来。”
“见谅,在下在夫人面前说出无礼之言。”
“修理也过来。对于刚才那几句,我不能不问一下。右府也要听一听。过来,再跟我说说详情。”
速水甲斐守若非怒火中烧,必会甚是狼狈地掩饰方才之言,但,他此时却反而火上浇油:“是,那夫人就听在下说。在下作为使者前往,他们却一味愚弄……”
“你说了些什么?”
“在下说,右府会在正午时分从樱御门出城,可井伊却嘲笑说,右府要腾云驾雾云云。在下便说,需乘轿,请预备轿子。”
“他们怎说?”淀夫人看起来颇为冷静,抬起头小声道。
“他们断然道,没有轿子,还嘲笑,此乃战场……”甲斐守未注意到,自己的言辞已因过于愤怒,有些添油加醋了,“他们还说,若非要乘轿不可,就去寻些搬运死人的担架或者路边的竹轿,要将右府反绑到上面……”
“右府也在听着呢,你不要说了。”淀夫人身体发颤,阻止了他,“唉……井伊并非奉大御所之命,前来迎接我们母子。”
“恕在下斗胆,他们还说,决不会放过右府和夫人……”
“修理!阿千难道未……”
“不会,即便少夫人忘记,身边的刑部卿局也不会忘记提醒少夫人,为右府和夫人乞命。”
“那……井伊为何如此无礼?”
“恕在下斗胆,井伊直孝乃是奉将军之命前来。”
“你是说秀忠不欲放过我们母子?”
“啊……是,啊,不,将军心里怎生想,在下并不知,但必与大御所不同。”
“哦,原来如此……”淀夫人用念珠抵额,茫然若失,低叹一声。
“不!”速水甲斐道,“都是那心狠手辣的大御所的阴谋,每一步都是他亲自谋划……”
“甲斐守,你控制一下!”
“在下不能!在下还要去一趟,去转达右府的意思,是骑马还是坐轿?”速水甲斐转向屏风里的秀赖,大声道:“大人,在下想问您,您能忍受别人将您带走,到敌营示众否?”
“且等,甲斐守!”淀夫人再次打断了他,“事态严重。天下公之后,是不是应作为俘虏拉去示众,谁也不知。大人平静之前,你好生等着。”甲斐守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甲斐守。”
“在!”
“谁的竹筒里还有水,现在就以水代酒,准备离别吧。”淀夫人颇冷静。
“离别……”
“是。只要右府能活下去就是了。我要留在这里。不论是去是留,这都是今生最后一杯酒了……”
女人们哭了起来。秀赖无言,他正在仔细思索即将到来的死亡。
速水甲斐守从侍童的竹筒里收集了一些残余的水,倒进腰间的葫芦,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是骑马跟对方走,还是在此切腹自杀,这已不是面子问题,也非双方言语相争便可以解决的。是生是死,只能选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