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里乃是一决胜负之地。今日在撤军途中,多见这一带的沼泽、水池和沟渠等处均插着些竹竿,上贴纸条作为记号。看来,这是有人依照家康命令,秘密探查了地势。关东甚是谨慎,我们亦当心中有数。”
“哦,他们连路标都做好了?”
“不愧是家康公,果然是领兵打仗的好手。”胜永赞道。
幸村笑道:“哈哈,这倒令我好奇,却不知明日家康公会命丧谁手?”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大助幸纲已停止哭泣,悄然站了起来,坐到后面。
“好了,下面讨论人员配置。”幸村把人名簿放到战阵图旁边。此时大助道:“父亲!大助愿意回大坂城。”
“哦,你终想明白自己的责任了?”
“是!大助绝不急于赴死。”
“哦。”
“只要右府活着,大助就会侍奉左右,坚决完成使命。”
“这正是我要托付给你的啊!”幸村双目闪亮。但他声音如常,并未落下泪来,仅探了治长一眼,声音平静,“右府说不定会坚持亲自出城迎战。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制止他。你知这是为何?”
大助道:“混战当中,会触到偌多尸首,此多有不吉……”
“正是。因此,你不可离开右府半步。他若非要出城亲自迎战不可,你就与负责警卫的奥原信十郎商议。”
“奥原信十郎?”
“他为人忠厚,且又年长,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大误。右府若听取了奥原信十郎的建议,你就要无条件遵从。无论是生是死,你都要和右府在一起。”
“孩儿明白。”
“已无甚可说的了。务必时刻谨记,你是真田幸村的儿子……好了,你去吧。
有人啜泣,却无人站起来和大助说一句话,只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大帐。
大助去后,幸村释然一笑,道:“好了,终于说服那个不成器的小东西了。接下来,我们商议人员分配。”他从笔筒里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茶磨山”三字,然后看一眼大家,道:“我想在茶磨山布阵迎敌,不知诸位有无异议?”
“只有如此。”毛利胜永立即回答道,“既然真田大人镇守茶磨山,那么毛利胜永就当负责天王寺南门的防守。”
对于毛利胜永的提议,大家无异议。幸村刷刷写下了和他一起镇守茶磨山众将的名字:大谷吉久、渡边内藏助、伊木远雄、福岛正守、福岛正镇。写毕,幸村把纸笔递给胜永。
胜永让儿子胜荣看了一眼,便在纸上写下“天王寺南门毛利胜永”几字,加上了儿子胜荣和两位老臣浅井长房与竹田永翁之名,然后,他用眼神一一征求了各人同意之后,又加上了吉田好是、筱原忠照、石川贞矩、木村宗明等人。他表面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知,此乃最后一仗!这种感慨像巨石般压在他心头。
长冈兴秋、模岛重利、江原高次等将领镇守天王寺和一心寺之间的石华表以南;大野治长的火枪营则埋伏在毛利军左前方,治长率领主力和后藤、薄田、井上、木村、山本等人的残部,驻扎于后方的毗沙门以南;大野治长之弟大野治房自是左方冈山口的总大将。
确认了自己所在,众人都发出了一声叹息。
第五章 夜半激将
在大坂诸将最后一次议事的时候,德川家康率兵从星田进至枚冈。在大营中,他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与之进行了一次密谈。
家康的心绪并不好。只要一开战,他便十分激动,血在身历百战的体内沸腾,此时家康会变得很是敏锐,全身充满斗志。开战六天以来的几场仗,让他颇为焦急。他也自知这场战争拥有绝对的优势:然而,正是这种所谓“不会输”的自信,才让他焦急万分。
许是大家都认为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不会输,才如此放心,并无多少人尽全力。大家都想着面子上过得去就是,并不使全力一战。但战事绝非面子上的事,一个小小的失误,便可能导致全局被动。
在六天战斗中,值得褒奖的只有水野胜成和井伊直孝。不管是藤堂高虎还是伊达政宗,表现都让家康不满。今日本来就可攻入大坂城,却非要拖到明日不可。虽说只有一日之差,却关乎数千士众的性命,众人为何就不明白?若今日攻进了大坂城,明日便可昭告天下:“战事结束!天下息兵!”
世人都知,在那个没了护城河的大坂城中,诸人不可能闭城不出,死守在内。然而,必胜之军却放弃乘胜追击的机会,让西军逃了回去。这样一来,敌军必在天王寺至冈山一线布兵,结阵应战。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己方军队漫不经心,敌军却多是为了留名后世。他们居于死地,自会拼命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