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如今所有政事都已委托我关东,即使我们陷入苦战,也不会乞求朝廷调解,那么做是逃避责任,是无法抹掉的耻辱。”
“哦。”
“此次是斩断乱世之根,亦是让天下万世太平的关键。若不斩断祸根就草草收兵,定会留下无穷后患。因而,秀忠想把此战作为终结之战。”
“身为将军,这是理所当然的气魄。我对此无异议,应是结束乱世的时了。”
“因此,请父亲在这一两日之内召集众公卿,通告他们,即使大坂城有人向宫中提出仲裁,但由于以上原因,请他们一概回绝。拜托父亲。”
家康使劲点着头,一种寂寥之感忽然涌上心头。看来,正信和秀忠早已有过商量。秀忠的强硬意见听起来理所当然,就连最后的叮嘱也都甚是顺耳,家康觉得自己当真老了。
“是啊,就算丰臣氏不去乞求,公家也厌恨战事,我们这也是为朝廷尽忠。为防止宫中插手,我先嘱咐妥当。”象康郑重地道,“大义名分已经明了,接下来是如何开战,先听听将军的意见吧。”
秀忠先是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行云流水般回道:“本月二十六,人马均会悉数到达。各部抵达之后,立刻包围大坂,发起总攻,力求在本月解决战事。”
家康不再微笑,他微微摇了摇头。
本多正信斜了家康一眼,道:“请恕老夫多嘴。”
“说吧。”
“尽管将军为总大将,一旦开战,一切还得仰仗大御所。别的不说,独独这开战的时机,一定要依大御所的吩咐,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家康只能苦笑:这个老东西,还给我戴高帽呢。
“这一点我倒疏漏了,就依佐渡所言。”秀忠立刻附和道,“恕孩儿鲁莽,一切全听父亲示下。”
“佐渡,”家康面露苦涩,“你和将军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大人过奖了。”正信尴尬一笑。
“不。正因如此,我才能安心让将军指挥啊。不过,在月内就想把事情解决,我看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佐渡刚才也说,此次敌人乃是背水一战。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鲁莽地冲上去,反倒会遭到迎头痛击。重要的是,要把一切准备妥当,让人马略作休整,沉着应对。”
秀忠不语,他更担心进京士众生出懈怠。这种担心绝非毫无道理。士众长途跋涉进京,一旦歇息下来,大将倒罢了,那些走卒民夫恐会被京都的繁华诱惑,招致意外的乱事,这种先例数不胜数。
“我有话要说。”开口的是土井利胜,“在围城之前,断不能让士众松懈,否则,反倒会觉疲惫。”
“说得好。”家康应道,“敌方的真田、后藤等人都是英勇善战之人,他们定会以为我们必先包围城池,所以,我们不妨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
“当然,我说的这些不过是传闻。有人说,待关东全军抵达,家康和将军定会出二条、伏见。我们一旦出去,他们就立刻袭击京都,四处纵火,包围皇宫。哼,待我们返回京都,他们便前后夹击。一旦对崎,我们就会无奈地请朝廷出面说和。因此,我们应按兵不动,先挫挫对方锐气才是。”
“是。”
“如此一来,敌人忍耐不住,就可能出城。一旦打起野战,习惯了长途奔袭的军队和躲在城里疏于训练的士众,差别自然就显出来了。当然,这一切要等全军到达之后再决定。佐渡意下如何?”
正说着,家康忽地想起尚等在二条城里的青木一重和几个老女人。若有可能,当再见他们一面。念刚及起,家康不禁又感到一丝愧意,这许是老人的愚痴吧。
本多正信低头沉思良久,令人意外地回道:“其实,老夫并不想阻止大人。”
“什么?”家康把手搭在耳后,“我刚才说得很是清楚,待大军全部到达之后,再作决断不迟。”
本多正信微微摇了摇头,“过了七十,老夫才终明白了大人的心事。大……人担心的,是怕有负已故太阁大人。”本多正信一语中的。家康睁大眼,默然。
正信略微向秀忠的方向转了转身子,继续道:“大御所大人定是想等右大臣母子回心转意。长年服侍大人,正信终于明白,大人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实实在在的对手,而是藏在内心的义与不义。眼下的事情,依着大人心思就是了。不过,由于这次战事出乎大人意料,所以,大人尽了最后的诚意之后,就把剩下的一切全交给老夫去处置吧。”
“把一切都交给你?”秀忠也被正信弄糊涂了。
“是。”正信高声道,“明知这非一场出乎大人本意的战争,但最终还是发展到不讨伐大坂,就无法平定天下的地步。恕老夫自作聪明,关于避免战乱的手段,实际上,正信心中颇为清楚。明知其恶却不出手,而是任其胡来。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大人乃稀世之人,乃旷世奇人。凡人就该像凡人那般,在浅薄之处分清正邪。否则,就无法给后人留下教训……”
家康抬手打断了他,“好了,佐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