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凌晨,小麦趴在女生寝室的窗台上,看不到黑夜里他弹吉他的样子。此刻,他就坐在她的面前,只弹给她一个人听。即便,再也无法挽回错失的十年,她仍然深深念着这首歌,念着这个唱歌的少年——如今已是一个男人。
他的声线已改变许多,技术也有所进步,想必苦闷的时候一直在弹。唱到副歌部分,并未如当年那样吼起来。那是少年荷尔蒙的激情。如今他已不需要火山似的爆发,只要像溪流一样源源不断。
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它在远方等我。
那里有天真的孩子,还有姑娘的酒窝……
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叫我慢慢地走。
海浪它总是一波波,不要停歇不回头……
啦……啦……啦……
第二十章
天,亮了。
雪再度乘着风势飘舞起来,漫天遍野地覆盖着大地。
平安夜的雪。
今夜,许多年轻的恋人们,都会站在雪地里祈祷幸福。
但对于秋收来说,活到二十八岁,却从没享受过圣诞节——以前每到圣诞时节,就是工厂最忙碌的时刻,他总是被迫或自愿地不停加班。还记得去年今天,是“魔女区”订单最多的一天,人们都在购买各种特别的圣诞礼物。
踩着一地坚韧的白雪,缓缓穿过冬天的荒野。十年前这片广阔破旧的工厂,已被各种建筑挤压殆尽,只剩这座最后的废墟,如同即将被爆破的暗堡。
他不知道小麦是否醒了,是否还在重温昨晚的欢愉,但他想,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一粒雪,轻轻落到他的眼里,又迅速地融化,像泪水一样滴下来。
转入那件残破的厂房,走下地道,再度将耳朵贴在“舱门”上。
这道囚禁过他三天三夜的“舱门”,永远改变了他命运的“舱门”。
“舱门”里才是真正的魔女区。
门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不是十年前留下的回声,而是此时此刻从舱门里响起的。
魔女区里有人?
然而,秋收丝毫都不惊讶,反而陷入了回忆之中。比如那条神秘的紫色丝巾。
但在他的记忆力,不仅仅只有这条丝巾。
一年前,“魔女区”网店经营已初具规模,积攒起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足够在上海买半套房子了。秋收想起了留在老家的外婆——世界上他最后的亲人。
于是,他与回家过年的民工们一同坐上开往大西北的火车,带着一张二十万元的银行卡,时隔八年后回到黄土地里的小县城。秋收没有故意伪装自己,这些年来他的形象已大为改变,就像经历过数年监狱生涯的基督山伯爵,即便回到少年时的玩伴们跟前,也再没有人认得出他了。当他回到老宅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早已布满了尘土,只待拆迁队来把他送入坟墓。
外婆已在两年前离世了。
秋收又找到了外婆的坟墓,就在郊外一片荒凉的田野深处,爸爸妈妈也埋在那里。
他趴在外婆的坟前哭了很久,又跪在父母的墓碑前,平静地说——
“妈妈,我会亲手抓住杀害你的凶手,然后亲手杀了他,我发誓。”
“爸爸,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