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战局一天天拖延,韩军的后勤供应大概开始吃紧。韩国毕竟国力有限,要长时间供给战时的各种军需物品,肯定是有困难的,韩国主管战略储备的官员感到压力越来越大。
下面有了困难自然要向上级部门反映,上级解决不了就再向它的上级汇报,相关情况也就一级接一级地上报,问题的皮球最后一直踢到了韩国的总理大臣……相国韩倗那里。
身为政府的首席执行官,韩倗没办法把球再传给别人,只得自己来想办法。
既然韩国本身支撑战争不容易,那就不妨把眼光放远些,越过国境向外找出路。
哪里是韩国的出路呢?
韩倗首先想到的自然会是秦国这个同盟军,可是秦、韩之间关山阻隔,路途险峻,秦国的援助物资在运输途中会耽搁很多时间,只怕是很难救急。就连现在增援雍氏的这支秦军,他们的给养恐怕也是依靠韩国的输送。
秦国指望不上,相邻的国家呢?很不幸,希望也不大。跟韩国关系最好的魏国正在跟齐国打仗,自己还顾不过来,哪还管得了别人。赵国跟秦国关系不好,怕是不肯趟这股浑水。南边那个正跟韩国作战的楚国就更不用说了。
这般思来想去,韩倗搜索的目光锁住了小小的东周。
东周虽小,可经济富庶,又没什么军事实力,去那里刮些地皮回来再方便不过了。
说干就干,韩倗派使节到东周,毫不客气地向东周君摊派下了“甲与粟”'2',征收军士盔甲和粮食的任务。
这真是无妄之灾,东周虽比较富裕,可要供给韩国的战争开支,那非卖裤子不可,即便真这么做也卖不到好价钱,因为那时候中国人的裤子只是没有连裆的两条裤管。
可是对韩倗的指示,东周君也不敢顶着不办。欺软怕硬的韩国,跟别国斗不是对手,收拾弱小的东周可绝对不会手软。
面对不讲理又惹不起的韩国人,东周君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就是找人帮忙解套。
按《史记》和《战国策·西周策》的说法,东周君(《战国策》说是西周君)这次找的人是苏代。可是苏代远在齐国,也未必愿意回来相助。而东周现成就有一个解决了稻米危机的人才苏秦,很难想象东周君会干舍近求远的傻事,所以此人理应是苏秦。
经受了几番历练的苏秦,这时对自己的能力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他很轻松地对东周君说:“君何患于是,臣能使韩毋征甲与粟于东周,又能为君得高都。”'3'
听了这几句话,东周君准得吓一跳,苏秦的口气也太大了吧?能免了韩国的摊派就已经不得了,他竟还想把韩国的高都城也拿到手。
不过他要是真能兑现承诺,对东周自然是再好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相信他,想到这里东周君也对苏秦慷慨许诺:“子苟能,请以国听子。”
这当然只是句漂亮话,哪个国君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国家听任一个臣子摆布,无非是表达“决不亏待你”的诚意。
苏秦才不想劳神控制东周这种不起眼的小国,他制定拿下高都的目标,大概就是想借完成这个高难度的使命,让自己尽快在天下扬名立腕。
被这种动力驱使,他来到了韩国,拜见了韩倗,第一句话便是:“公不闻楚计乎?”
韩倗想必给问愣了,楚国有什么诡计?
苏秦告诉他:“昭应谓楚王曰:‘韩氏罢于兵,仓廪空,无以守城,吾收之以饥,不过一月,必拔之。’”
这昭应应该是楚国的一位官员,或许就是当时楚国令尹(相国)昭鱼的误写。照苏秦的说法,他当初料定韩国国力空虚,不能支持长久,一个月内楚军就能攻破雍氏。
可是昭应错了,“今围雍氏五月不能拔”,将近半年时间攻不下一座城市,“是楚病也”,这可暴露了楚国的不足,“楚王始不信昭应之计矣”。然而这时的韩相国却帮了昭应的忙。
韩倗肯定不解,我帮他什么了?
苏秦说:“今公乃征甲及粟于周,此告楚病也。”
向东周摊派军需,等于暴露韩国的不足,证明昭应的预测还是对的。
这样一来,“昭应闻此,必劝楚王益兵守雍氏,雍氏必拔”。一旦楚国增兵,雍氏沦陷,韩国哭都来不及。
苏秦讲的昭应之计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他的分析却既合逻辑,又合情理。韩倗不能不心动,说道:“善。然吾使者已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