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堂屋,静悄悄,除了几个下人,谁也不在。
出了这种事,哪里还有心思过生日。
落英跑来弯腰低声在她耳边说,“柳姨娘没了。孩子手臂骨折,想必将来也是残疾。”
她低着头看着那一桌精美的、冷透了的菜肴,起身退后一步拉住桌布,猛一掀,一桌子菜纷纷落地,成了一堆渣滓。
她的生日,成了柳儿的忌日,以后每到这天都不要她好过了。
柳儿死不死,那胎儿残不残都不与她相干。
她生了大气。归根结底,她气得是清如。
这个男人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现在公然帮着绿珠和她作对。
…………
越想越气之际,恰清如迈着步子,一手按着太阳穴向屋内走。
“夫君,女子生产就如在鬼门关走一遭,生死难料你何必……”
“你在说什么呀?”清如怨怼地瞟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怪物。
这一眼便把她刚压下的火完全挑了上来。
“我说事实!每个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头,她柳儿倒霉,两只脚全进去了。如此而已,说错什么了?”
“生死是一回事,你看看你冷漠的样子。她死了啊,为了生我的孩子,死掉了。若非你管教无方,明知柳儿与绿珠不和还叫两人碰面,哪里会有今天的惨状!”
清如红着眼,他心中的确悲伤。
虽不是很疼爱柳儿,毕竟与对方有肌肤之亲还有了孩子。
叫他无动于衷他怎么做的到?
柳儿死了,他担心绿珠又去看了一眼,把柳儿没了的事说给绿珠听。
绿珠伏在枕上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怪自己不该争一时口舌之快,坏了柳妹妹性命。
他哭过一回方回了燕翎这里,没想到燕翎压根不把柳儿的死当回事。
与绿珠相较,差别太大。即使他平日性子温和,也忍不下去。
两人大吵起来。
燕翎指责清如忘恩负义,忘了若非自己,他怎能升为三品大员。
又说他没出息,这么多年下来,朝中大人物认得不少,却没能力往上爬,是摊扶不起来的烂泥。
清如头疼欲裂,燕翎吵起架来,总提旧事,还看不起他。
他一怒之下指着燕翎道,“你这么厉害,现在女子也能读书做女官,你如何不去?”
“你想去,想有成就,我不拦你。你离开这个家也随你。你那么能干,别叫我们一群窝囊废连累了你。”
燕翎终于哭起来,她为这个家兴旺起来,做了那么多事,一心巴望家族能一跃成为京城旺族。
所以才给清如纳妾,自己毫不妒忌,为许家开枝散叶费尽心思。
到现在却被清如指着鼻子骂她悍妇。
她心里冷透了,指着外面,“出去。就便是我要走,也把我添的东西都还我。许清如你真是良心让狗吃了。我若走了你自己想想这宅子倒不倒,你的一群儿女谁来照顾抚养。想好了可以给我一纸休书,我等着。”
她转身回房闭门,将许清如关在外面。
清如在外头坐了会儿,冷风一吹,头脑清静下来,也后悔方才话说重了。
他不愿回去,去了绿珠那里。绿珠见他脸色,便问,“夫君与主母吵架了?”
“这个家都指着主母操劳,柳儿去了,现在更依靠她,夫君先忍一时吧。”
“我瞧你操持得就不错。为何要换成柳儿?”
“总是我哪里没讨得主母欢心。”
“哼,这家未必只能她说了算,我说了就不算。”
第二日,众姨娘晓得头天没过成生日,燕翎必定不乐,都早早来请安,连绿珠也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一步三喘地走入厅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