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替陆判官期间,何洛每天负责的工作都不一样。
判官体验的第一天,他坐镇枉死城城门,负责接收新来的枉死者,为他们登记造册,纳入枉死城管辖。
这份工作让他清楚地认识到,每天死于非命的生灵居然有那么多。
非人类生灵就算了,何洛还没有博爱到众生平等的程度。
他关注的主要还是人类。
由他经手的人类枉死者,一天多达数万人。
在这其中,死于战乱的占绝大多数。
基本上只要有两国在交战,每天死亡人数从几百到几千不等,碰到大战役,一次性死亡人数过万也是有的。
这些军人或者死于战乱的百姓,在阳间还有明确的归属和立场,但是到了地府,却完全被混杂在一起。
没人管他们哪里人,父母是谁,只知道他们在今天死于某地。
然后经当地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土地公”和“城隍”收拢之后,统一押送来枉死城。
同时送来的还有他们的“生死簿”,上面记载着他们本该拥有的真实阳寿。
何洛看得触目惊心。
比如眼前这位脖子断了一半,手臂少了一只的稚嫩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生死簿”上注明他本该活到八十耄耋之龄,却连人生的五分之一行程都没能走完。
又比如那名衣不蔽体、浑身血污的妙龄少女,“生死簿”上说她能活到七十古稀,育有两儿两女,膝下四代同堂。
可是她却因为居住的村庄靠近战场,被溃逃的乱兵凌辱而死。
还有那名老妪抱着一个小婴儿,本应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却不幸双双死于战乱。
除了死于战乱的这些人,还有另一些枉死者也让何洛倍感痛心。
这些人不是那些死于天灾或者人祸的枉死者,也不是死于杀人越货的遇害者,而是为数不少的轻生者。
是什么样的绝望,才能让这些人放弃生的希望?
也许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更可悲的是这些轻生者哪怕来到了枉死城,也要在未尽的阳寿时间里,接受没日没夜的刑罚,以惩戒他们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活着看不到希望,死活还要继续承受痛苦……
看着这些枉死者或惊恐、或麻木、或茫然的眼神,何洛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突然明白英雄乐园玩家“天使”对生命的热爱是怎么一回事了。
生命是如此脆弱,一个人要平平安安地活到寿终正寝,真是太不容易了。
灵魂作为一个人生命状态的真实表现,何洛可以从枉死者们的状态上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内心和死时的状态。
卑微、懦弱、痛心、无助、绝望、疯狂……
几乎每个枉死者的灵魂身上,都会带有其中一两种甚至是三四种负面情绪的味道。
他们的面容扭曲,面目狰狞,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直白地反应在灵魂上。
他们的各种怨念已经实质化,污染了地府里的无主精神力粒子,使得枉死城城门口的空气都充斥着同样的负面情绪。
庞大的人流可以说是怨气冲天,对何洛的感官、意识和心智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的灵魂仿佛在面对一场狂暴的飓风,或者汹涌的洪水,只能用尽全力勉力支撑。
各种各样的情绪与悲惨经历,形成无数的幻象,不断地污染何洛的意识和心智。
他必须紧守内心的一丝灵明,才不至于迷失在这种痛苦的感受中。
这是灵魂之道掌握者才会获得的特别感受,身边的那些鬼差们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