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盯着墙,眼神发冷。房间里有一个挂钩,一进门她就觉得位置古怪。通常挂钩应该安在门口,或者是角落些的地方。这一个却是直勾勾正对着床,像一只审视的眼睛。她上前,粗暴地把挂钩扯下来拆掉,里面露出几根电线。这果然是个针孔摄像头。
事情兴许有两种可能。较好的一种,这家宾馆的老板只是个单纯的变态,想要下作地拍摄些私密桥段,而这是个只判十天拘留的罪。更坏的一种,这些摄像头是用来监视房里的老人们,控制他们的行动,避免他们向外求助。这就是一个与谋杀有关的故事了。
黎素急忙将门反锁上,又用椅子抵住门,才去给宋归宜打电话。她的手抖了一下,一开始没成功解锁,她这才发现自己想象中慌乱,在绝对的暴力前,她惯常的心机与筹谋是不奏效的。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镇定心神,终于拨通了宋归宜的电话。
第一通电话没打通,黎素的心朝下沉了沉,毕竟宋归宜是吃了他们提供的饭。她的想象中包含了毒药与一具抽搐的尸体,她摇摇头,不愿再去想。可能宋归宜只是睡着了,本来他就不是个爱接电话的人。
重拨键按下去,一个沉重呼吸间,电话通了,另一头响起了宋归宜的声音,略带些茫然,他轻轻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黎素便听到另一头重物敲击的声音,紧接着是忙音。倏忽而至的不安占据了她的心,像是有所应和般,她听到了用门卡开门的声音,而显然这人不会是宋归宜。门锁开了,但门把由椅子抵住了,第一下没有推开,只拉开一条缝,一只手从门缝中猛地伸出来,碰到了黎素的衣摆。她面无表情地踹向房门,狠狠夹住了对方的手。
门后传来一声哀嚎,带着土话的几句咒骂声,紧接着是撞门的声音,第一下带动了爆裂声,卡住门的椅子靠背裂开了。黎素知道一时间抵挡不住,她转手搜寻房间,仅剩的家具还有柜子与床,她都没法靠自己搬过来。房间在二楼,一楼的阳台没封死,稍有不慎一圈铁栅栏足有把她的眼珠串出来。她冲到床边想把床单撕开,系成绳子荡下去。消防演习中学到的一招。但是时间来不及,入侵者比火势更湍急。
宾馆老板撞开门冲进来,扑向黎素,揪着她的衣领,手肘勒住脖子,将她强压在墙上。她来不及说话或尖叫,脉搏狂跳不止,只觉得呼吸困难。她艰难地张张嘴,意识模糊前,余光瞥见宋归宜疯也似地闯进来。
他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头发蓬乱,眼睛发红,一道血痕以鼻梁为分水岭淌过脸颊。饶是这样,他却在笑。黎素没见过他这样,刹那间疑心是幻觉。
可这拳头自然不是幻觉。宋归宜从后面抓住宾馆老板衣领,把他从黎素身上拉开,拽到眼前,就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这一拳没打实,宾馆老板勉强避开,只打青了他一只眼。他手里有刀。一反手,他就握紧匕首刺向宋归宜。宋归宜下意识用手臂去挡住,刀尖直接掠开他小臂,他就穿着短袖,毫无遮拦的血肉上开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扑簌簌直下。可宋归宜只瞥上一眼,连痛呼都省却了,直接反扣住宾馆老板持刀的手腕,一脚猛踹向他两腿之间,又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朝着墙上一撞。握刀的手松了,刀掉在了地上,宾馆老板站立不稳,扶着墙跪坐在地上。可是事情尚且不算完,宋归宜又是朝着他胸口猛踹一脚,又脱下拖鞋,揪着他的领子就对着脸抽。宾馆老板连声求饶,宋归宜也不理他,只是拾起刀,笑着把玩。他脸上的血还没干透,一滴血坠在睫毛上,顺便面颊像泪一样淌到嘴边,他也不以为意,用手背轻轻一蹭,一道血痕在面颊上画了个笑弧。
黎素在旁看着,忍不住出声制止,“归宜可以了,再这样你要打死他了。”
宋归宜笑着舔掉嘴角的血,随手打开桌上的一瓶矿泉水,迎头浇在他脸上,拍拍他的脸,冷笑道:“喂,你死了吗?和我说说,你死了吗?”
宾馆老板被绑到椅子上,多少是被吓怕了,只是连声道歉。黎素沉默着上前,匆忙剪开衬衫的袖子,给宋归宜包扎,“你在笑,你意识到了吗?”
宋归宜闻言也是一愣,猛地抬起头,瞧见穿衣镜上一阵敞亮,映出全然陌生的一张脸。他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苍白的面颊上映着血痕,黑眼睛沉沉地在烧,嘴角上勾,自是笑得很开怀。他自己也是一愣,这才发现暴力能让他兴奋到这地步。他又想起里自己诊断书上的结论:无法完全控制情绪,有间断性的暴力倾向,不排除有幻听幻觉的可能。
他冷静下来,瞥见黎素脖子上掐痕,想去拍她肩膀,可手指上也是血,试探着的手便又缩了回来。抽动伤口,他这才感觉到了痛。狂喜的浪潮过去了,他整个人都在痛。黎素打电话时对方正好闯进来,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好消息是他的头够硬,坏消息是手机飞出去了,屏幕不够硬。真要命,他的手机屏幕刚修好,又碎了。
宋归宜的口袋里有录音笔,刚才就是为了找个耽搁了些时间,他偷偷打开,“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因为我们发现你杀人了?”
宾馆老板眼睛肿了,别过头不愿意看他,含糊不清道:“没有杀,就是有的人得病了,治不好没有办法就只能埋了。”
宋归宜冷哼一声,“那埋在哪里了?后面的菜园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