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震之前给他限定了一个时间,但这回见他直到这个时候才赶来倒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说了句辛苦,就让他把自己打探到的情况细细道来。
曾志耽赶紧凑到杨震跟前禀报了起来:“大人,这徐家确实在松江和华亭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他们几乎将那边最赚钱的营生都给垄断了,举凡丝绸、茶叶等事都有他们的身影。而寻常百姓若想插足其间,就得与他们合作,成为徐家的人。之前有几个做丝绸生意的大商人曾对此很是不服,想与徐家打对台,可结果几日之后的夜里,他们存放货物的仓库就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他们几个找到衙门告状,最后却被定了个诬告的罪名,最终流放千里!也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情,许多商人知道与徐家硬碰硬的凄惨下场,所以最终都只能服软。”
“你所说的这些可有什么实质证据能证明确是徐家所为吗?”杨震不动声色地问道。说实在的,这种事情他听得多了,许多地方上的豪门大族也没少做,自然不可能动怒了,他只关心能不能成为对付徐家的证据。
“这个……却是没有。这些都是从民间查访得来的,但证据,想必早被徐家销毁得干干净净了吧。”曾志耽苦笑地一摇头,但随后又道:“但另外的一些事情,倒是可以找到实证的。”
“哦?却是什么?”杨震顿时就来了兴趣,赶忙问道。
“关于他们抢夺良田土地的罪行。”曾志耽答道:“这几十年来,徐家从一个只有几百亩土地,两座宅子的小地主成为了今日占地数万,房屋更是不可胜数的偌大家族,这些田地房产什么的自然是他们用种种手段巧取豪夺而来。
“对此,卑职也曾率人仔细查证过,他们多是用极低的价格强行从人手中购买自己相中的土地,另外一些则是用相对贫瘠的土地换取沃土。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通过更激烈的手段害得人家破人亡才得到了土地,但这些却已无证可查了。倒是前面两种,因为都需要在衙门登录造册,故而这些也就成了确凿的证据。”
“嗯?”杨震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大明朝的政府统计记录工作没法与后世相比,但却也是有着相似功能的。尤其是那些把田地房产看得极重的百姓,更会在官府里登记备案,如果要是发生买卖转让的话,也会在中间人作证的情况下再次在官府进行登记造册。这样,才能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纷争,也是保护自家私人财产的正确方式。
但这只是对正常的田产房产的买卖转让来说的,像徐家这等强买强卖,以远低于正常价格收买田地房屋的行为,便会成为要命的证据了。试问谁会随便把价值百两的东西以十几二十两银子卖给人呢?只要抓住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确信徐家在其中的手段有多么卑劣了。
杨震满意地一点头:“这确实算个不小的把柄。而且想必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定没少干,积少成多之下,对徐家的罪名确立就更为有利了。”
见杨震赞同,曾志耽脸上露出了欣然的笑容,但随后又皱了下眉头:“不过这些东西都在衙门里存着,我们想查也没那么简单哪。”
“这个倒不必太担心,我们锦衣卫要查的东西,没人敢不给看。而且就是在这扬州府里,怕也少不了相似的情况。”说到这儿,杨震的眼睛突然就眯了一下,他想到了那些官员,居然没人跟自己提这一点,更别说拿这些证据来给自己看了。显然,这些家伙依然还是有所保留哪,还是得再敲打一下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在转过这个念头后,杨震又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曾志耽的身上:“曾千户,除了这两点之外,你此番还有其他收获吗?”
曾志耽稍作踌躇才道:“另外有一件事情,卑职觉着也可能与徐家有所关联,不过到底真相如何,却不敢保证。”
“你说。”
“是。其实就在前两日卑职抵达华亭后,县里出了一宗灭门惨案,一家五口人,都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而且明显是自杀的。不过就那附近的百姓传言,他们是被徐家的管事徐立功给逼死的。是那徐立功看上了这家的闺女,想把她纳为妾室,但那家却知道这位徐管事性好渔色,且跟了他的女子最终都是不知去向,所以说什么都不肯推自己的女儿入火坑,结果惹恼了他。当时徐立功曾在醉酒后在众人前放下话来,除非那家人都死绝了,否则自己一定要把他家的女儿弄到手。没想到这话后不久,这家人便出了事。所以百姓们都在私底下传,一切都是徐立功逼迫所致……”曾志耽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复述了一遍道。
杨震听了后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这一个管事居然都跋扈成如此模样吗?看来徐家在当地确实是个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哪。”之前他只觉着江陵的张家行事可恶,为了夺取自家的土地无所不用其极。但现在看来,和徐家人一比,张家已算是善良了。
“是啊,这一点卑职去了松江,尤其是入了华亭县后,更是深有体会。对那里的百姓来说,徐家才是他们的天,至于官府根本算不得什么。”
“民畏其如虎吗?这徐家在华亭确实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但他们有没有想过,百姓不敢反抗只是时机未到,一旦时机到了,再加上有人振臂一呼,他们的灭亡也就只在顷刻之间而已。自古得民心者昌,失人心者亡,他们离灭亡应该不会太远了。”杨震很有些感慨地道。
“大人所言甚是!这次由您出手,势必能把华亭县的这颗毒瘤给连根拔起的!”曾志耽忙附和道。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只要帮我好好办差,功劳少不了你的。”杨震笑着一拍对方肩膀道:“你这次也辛苦了,且下去歇息吧。”
待其走后,杨震才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来。现在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也有了对付徐家的头绪,只等京城那里的消息,以及真正能置徐家于死地的海禁之事的线索汇拢过来,自己就可以真正出手了。
虽然只他所掌握的这些罪证都可用一句罄竹难书来形容徐家的恶行,但杨震却知道,能让朝廷下定决心对付徐家,尤其是前首辅徐阶的,只有海禁这样的大事!
第五百九十八章 诸事皆备
杨震知道能对徐家构成致命威胁的是海禁,相对的徐家自身也对此很是了然,自然也会多加提防,尽量不被外人所知。所以即便杨震派了人去松江那一带详查,但在短时间里,这些锦衣卫查探消息的老手却也无法把确切的线索带回来。
倒是之前他在扬州官府里所做下功夫在这段时日里起了些作用。在被杨震拉上船后,姚庆之等官员只能听从他的意思,在暗地里查起了徐家在扬州府境内的种种不法之事。
而因为徐家一贯在江南肆无忌惮惯了,认定了官府不敢插手自己之事的缘故,所以这种把柄和罪证倒是一抓一大把。只这段时日里,他们就已通过各种途径搜罗了差不多三十多件罪证,这可都是能找到相应苦主及人证的罪过。
手里捧着这些罪状,站在杨震门外的姚庆之心里依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就这么把东西送过去。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走出这一步,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自己将成为徐家的对头,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后一种的可能要高得多。
不过很快地,他就不必再这么犹豫了,因为屋里的杨震已发出话来:“姚知府可是有什么要事吗?还请进来说话吧。”他的到来自然是瞒不过杨震耳目的,见其久久在外,便索性招呼其进来。
深吸了一口气后,已没有退路的姚知府只能有些忐忑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杨震此刻正微微皱着眉头仔细观瞧着手上的一些卷宗,似乎对此有些不大满意。这让姚知府的心里更是一阵发紧,赶紧以下属之礼先参见杨震。
“姚大人不必多礼,你是因为徐家之事才来见我吧?”杨震抬头瞥见了对方手里所捧的东西,便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正……正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姚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