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左邻右舍也立刻合计着这事不仅仅该找柳郎中,还应该让李阴阳找来看看情况,村里会不会有危险。于是就让脚程较快的李屠户去请李阴阳。
李屠户虽计较,但事关柳家村存亡,他二话没说就立刻往家跑。其余的人则挤在廊檐下看着暴雨中的陈秋娘,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敢上前。而陈秋娘有几次试图站起来,却似乎是没有力气,又无力地坐下去。
没多久,陈秋生跑回来说:“柳郎中父子都出诊了,还没回来。”
他这话音刚落,李阴阳却风风火火地来了。众人像看到救星一样七嘴八舌地向李阴阳描述陈秋娘尸变过程。陈柳氏听不得这些人污蔑,一个劲儿地喊:“我家秋娘不是尸变,是缓过来了。”
那李阴阳也不理陈柳氏,只听了众人叙述,去仔细打量陈秋娘,捋了捋胡须,煞有介事地说:“戾气很重,开坛。”
一干人立刻为李阴阳搭了棚子。李阴阳拿着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又是撒米,撒撒狗血,又是烧符咒的。直到雨停了,陈秋娘还是好端端坐在那里。
“李阴阳,怎么样?”有人终于忍不住问。
“戾气太重,待我继续施法。若不行,要去五里铺的道观请我师父出手。”李阴阳一边说,一边挥舞桃木剑,喊:退散,退散。
“秋娘只是一时毒攻心,假死,现在缓过来罢了。哪里是尸变?”柳郎中没来,倒是柳郎中的儿子柳承挂着个药箱子来了。这柳承深得柳郎中的衣钵,是这十里八乡乃至五里镇的有名少年郎中,虽然才十五岁。
“哟,小柳郎中,你这是不孝,活脱脱打你爹的脸啊。陈秋娘被毒蛇咬死,是你爹判断她没气了的。”李阴阳提着桃木剑跳过来呵斥。
柳承不理会柳郎中,大步走过去,站在陈秋娘面前,抬起手抚上她的额头,继而搭脉,然后又看她的面色。
这一看,柳承倒是吓了一跳,倒不是她脸色因中蛇毒的缘故略微发青,而是她那一双眼眸,从容平静,淡然里似乎又沉淀了沧桑,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眼神。何况,陈秋娘过得很苦,向来都是愁容满面的。
难道真是尸变?他瞧着陈秋娘,心里有了怀疑。但片刻之后,柳承就释然了,想这秋娘虽然是小女孩,但一直很懂事,这一次经历死亡,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怎么可以忘记柳家家训,怪力乱神呢。
“哟,小柳郎中,怎样啊?”有人阴阳怪气地问。
柳承站起来,朗声说:“我为秋娘抚额,搭脉,观其色。额有温度,脉象虽弱但亦有,面有血色。这岂能是尸变?”
“今为凶月,今日阴气最足,三月暴雨为天象异变,必定是尸变。”李阴阳立刻反驳。
柳承没理会李阴阳,而是对邻里行拱手礼,说:“各位邻里长辈,我家世代行医,绝不诳语。午后,秋娘被毒蛇咬,濒临死亡。我爹来为秋娘围了丝防蛇毒扩散,又割了毒血,敷了解**,喂她解毒丸,但是,发现她时,晚了一点,有一些毒一时攻了心,她没了呼吸,呈假死状态,大家误以为她死了而已。这雨水一冲,毒性减弱,秋娘就缓过来了,这不足为奇,更不是什么尸变。”
“假死?你小子可别诳人。”有人立刻反驳。
“我柳家世代行医,从来守得是‘救死扶伤、妙手仁心、刚正不阿’。”柳承年纪虽小,但从小醉心医术,向来典雅沉静,面对相邻的指责,他继续引经据典,“假死现象,在历史上也有先例。比如《难姑心经》里记载了假死现象。还有《河东异志》里也有记载一妇人上吊而死,在灵堂上自掀开棺木而起。再者,丧葬里,停尸七天设灵堂,不上棺钉也是医者与亲人防止假死的方法——”
李阴阳却是不干了,厉声问:“柳家小儿,我可问你一句,若是尸变,戾气横生,殃及周围亲人邻里。你敢不敢担这全村人的性命?”
李阴阳这一问十分狠毒,拿了全村的生死来压柳承。可柳承虽本着医者仁心与过硬医术,毫不犹豫地说:“我敢。”
“你敢?”李阴阳冷笑,说,“你柳家医者引经据典的为医术。可我师父传下的经书里,尸变则天下必大乱。”
“她有脉像、血色、呼吸、温度,必为活人。我可以用柳家的医者门楣名誉起誓,所言句句属实。”柳承到底是少年,与这群愚昧的人理论,到最后还是失了典雅,赌咒发誓,语气急切。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有人说。
有人附和:“是啊。你不想活,也不能拖着柳村众人啊。”
“难道你们想草菅人命?她是活生生一条命,若是你们的家人——”柳承义正言辞地反驳,却也不由得退后一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陈秋娘面前。
“是啊,毕竟是人命,说别人想自己。若是自家亲人,又当如何?柳承的医术也是得到了十里八乡承认的。就姑且相信了吧。”须发全白的老村长终于拄着拐杖来了。
“多谢村长。”柳承高兴地向村长施礼。村长不理会柳承,只对李阴阳说:“你也天天监视检查,秋娘有什么异动,及时来跟我说,虽然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大家都吃不起饭,柳村还是能支付点香油钱的。”
“哪能的话呢。这捉妖驱邪,是我辈职责。”李阴阳倒是端了架子,理着髭须,拿腔拿调。
村长也没理会李阴阳,而是对正瑟缩发抖的陈秋娘说:“秋娘,若柳村因你有何灾祸,你就别怪我们狠心的。”
陈秋娘瑟缩着,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用力地点点头。
柳承看这事情总算圆满解决,就向旁边的胖女人施礼求助说:“二婶,请您帮我把秋娘抱到我家去吧。她这才缓过来,又淋雨高烧,需要静养。陈叔长期不在家,秋生秋霞还小,三奶奶腿脚也不便。”柳承向旁边矮胖的女子求助。
那女人尖声拒绝,说陈秋娘是不祥之人,谁沾染谁倒霉。柳承又向别人求助,众人也纷纷这样表示。
无奈之下,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