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直到他离开峚镇的前一夜,还在对我说,他的姐姐不会害他。他其实并不傻,他只是,不愿让这个黑暗的世界玷污他美好的心。”
离朱顿了顿,抬头直视着黑衣人,清澈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写满了轻蔑。“别来无恙,乔大小姐……”。
“元帅认错人了。”那黑衣人缓缓起身,扯掉了面纱,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狰狞的脸。“鄙姓周,是东越乐文皇女的侍卫,日前曾见过元帅。”
离朱好整以暇地笑笑,微扬起下巴。“那不知周侍卫深夜行刺本帅的客人,意欲何为?”
黑衣人脸色一变,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手指暗暗摸向袖中的飞镖。“元帅说笑了,在下也不过将她错认成了杀父仇人,是个误会而已。”
“哦?深灰发色是鲛人奴隶的特质……没想到乐文皇女的侍卫竟与鲛国有些渊源。”离朱微微侧脸,后半句话却是对着她身后俊美非凡的男子所讲。
黑衣人心神一颤,望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蓝眸金发男子,握着飞镖的手心冷汗涔涔。
“乔大小姐,你即使现在杀了我,也对你没什么好处。”离朱慢悠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抿。“人的相貌和声音虽然可以改变,但说话的声调、语气,以及细微处的小动作却难以更改。我在乔家生活了十几年,大小姐,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你……何时发现的?”黑衣人背脊僵直,不可抑制地发冷,却不再否认。
离朱愣了愣,放下茶杯,沉吟了片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不过不敢确定,因为我不相信你会隐姓埋名地跟在乐文皇女身边。后来我问了你身边的侍卫,发现你很多生活细节都与乔采容一模一样,便确定了。”
乔采容身子一抖。“你,为何……”
“为何不告诉乐文皇女你的真实身份?”离朱浅浅一笑,眉宇间一点哀恸。“第一,乔家于我有恩。第二,一向以英俊著称的常胜将军居然容貌尽毁,且毁得如此彻底,必是有难言的苦楚,我又何必揭穿呢?”
“既然如此,为何你今日又让人假冒含烟诓我?”
离朱忍不住冷笑一声,自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张薄纸,纸上写着娟秀清透的十个字——“西风拂梦断,唯有与君绝”。
“这、这是……”
“这是东越议和使节拿来的灵素的亲笔。大概……是他不经意时所写。”离朱爱怜地看着那张纸片,仿佛正透过纸片看着那钟灵毓秀,温和纯净的男子。“唯有与君绝……他是要有多绝望,才能写下这样的字句?只不过,若他知道,他的亲笔被人用来胁迫我,恐怕杀了他,他也不会写的。”
“她们……提出什么条件?”
离朱怔一怔,重新把薄纸折好,放入怀中。“她们要我临阵倒戈,与东越一起攻打南梁大军。”
乔采容脸色巨变,急问道:“你、你答应了?”
“还没……”离朱颓丧地摇摇头。
“我就知道!”乔采容唇角扬起一丝笑容,渐渐一发不可收拾地狂笑出声。“阿四是个聪明人,断断不会在一个残花败柳与将来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之间拎不清。”
离朱又摇了摇头,缓缓应道:“我没有答应,是因为我还在考虑,究竟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少的牺牲为代价,消灭十几万南梁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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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乔采容目光一凛,沙哑的声音如嘶如吼。“西蜀女帝命你征讨东越,你敢违抗圣意,不怕满门抄斩么?难道乔灵素……”
离朱双眉一挑,已明白乔采容话中所指。她缓缓笑开,澄澈如水的眼眸中跃动着无与伦比的华彩。“我,绝不会自私地去衡量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孰轻孰重。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虽然生命各不相同,但活下去的信念却是一样的。而且我的夫侍,并非任人欺凌的寻常男子,就算全世界的语言加在一起,也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好。所以……只要离朱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她抬眸看向乔采容,眼底一抹怜悯与厌恶。“大小姐,若你心中还有一点人性与良知,就请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也好让我想办法营救灵素。”
“人性?良知?”乔采容眼睛里闪过一线迷茫,随即阴冷地一笑。“那些东西……在我乔府满门忠良被斩的时候,便已经没有了。我那个愚忠的娘,一直到临死前,都还在告诉我不要记恨。可是,我怎么能不恨?”
“我娘辛苦经营,乔府明明是东越首富,却要为了填补国库给那个狗皇帝挥霍而削减府中用度。我自小习文学武,在蛮荒之地一守数年,拼了性命地保家卫国……可结果呢?那个狗皇帝一声令下,轻而易举毁了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