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咦,你这话问得怪!我家在木渎,到了苏州不回去,说得过去吗?』
『喔!』胡雪岩脱口说∶『你是去看老公?』
『说得可要难听!』阿巧姐有些气急败坏地,『我是回娘家。』
看她的神气,这不是假话,既然如此,胡雪岩觉得倒不妨问了下去∶『你娘家还有什么人?』
『娘老子,一个兄弟。』阿巧姐又说,『我看一看他们,有点钱带到了,马上回城。』
『那得多少时候?』
『一来一去,总要两天。』
『两天?』胡雪岩想了想说,『你明天就去,后天回来,一回来我们就走。』
『这样,』阿巧姐歉然他说,『明天不能陪你逛虎丘了。』
『这倒无所谓。阿巧,』胡雪岩问道,『你跟你夫家,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只要有钱给他们,他们啥也不管。』阿巧姐用这样鄙夷不屑的口吻回答。
『钱是按月带回去?』
『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个月。钱多多带,钱少少带,没有一定。再也要看有没有便人。常常要托人,真麻烦。』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刀两断,也省得托人麻烦。』
阿巧姐不响,看样子是有些为难,胡雪岩便在猜度她的为难是什么?
『一刀两断是可以,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
『你倒说说看,大到怎样的程度?乡下人开口来也不见大到哪里去。』
『总要两千银子。』
两千银子倒是狮子大开口了,在上海『长三』中,娶个红倌人也不过花到这个数目,而阿巧姐人虽不错,身价到底不值这么多。
如果说一句『两千就两千』,这样出手,不能博得豪阔之名,倒有些象洋场新流行的俗语,成了『洋盘』。当然,这是因为从阿巧姐情不自禁地表现出对『何老爷』有『意思』以后,胡雪岩对她的兴趣已经打了折扣之故,否则他就不会有那样做『洋盘』的感觉。
于是他淡淡地答了句∶『到了上海再说吧,手边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其实他带着三千银票,这样说是托词,阿巧姐原不曾作此期待,因而也不觉得失望。一宿无话,第二天起身,他实践前宵枕上的许诺,催阿巧姐回木渎。
『丢你一个人在客栈里,真不好意思。』阿巧姐说,『要么,你跟我一同去。』
这算什么名堂?乡下风气闭塞,阿巧姐这样带个『野汉子』回家,就算她自己不在乎,胡雪岩也觉得尴尬,所以摇着手说∶『不要紧,不要紧!你一个人去好了。一个人在城里逛逛也很好。』
『那么,我明天一早就动身回来。大概中午就可以到了。』
说着,便托金阊栈代为雇一顶来回的轿子,胡雪岩想想让她空手回去,自己一无表示,也不好意思,便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送她父母买补药吃。阿巧姐自然高兴,上轿时便越发有那种依依不舍的神情了。
也不过是她刚走,何桂清又派人送了柬贴来,约他午间在狮子林小酌。
胡雪岩正愁无处可去,自然是欣然许诺,给了回片,发了赏钱,坐轿进阊门,到玄妙观里喝了一碗茶,在庙市上买了几样小件的玉器,到了近午时分,就在庙前雇一顶小轿,去赴何桂清之约。
狮子林以假山出名,据说是倪云林亲手所经营,曲折高下,诡异莫测,何桂清亲自引导游览,随处指点,极其殷勤。一圈逛下来,去了个把钟头,走得累了,便觉得饮食格外有味,吃到半饱,话才多了起来。
这种场合,自然不宜谈官场,谈商场则何桂清是外行,于是只好谈山水、谈风月了。
有了几分酒意的何桂清,谈兴愈豪,话也更小顾忌,一谈谈到家庭,他忽然说道∶『雪岩兄,我有件事,要腼颜奉托。内人体弱多病,性情又最贤慧,常劝我置一房妾侍,可以为她分劳,照料我的饮食起居。我倒也觉得有此必要,只是在江苏做官,纳部民为妾,大于禁例。这一次进京,沿途得要个贴身的人照料,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在上海或者在杭州,物色一个?』
『这容易得很。请云公说说看,喜欢怎样的人?』
『就象阿巧姐那样的,使是上选。』何桂清脱口而答。
胡雪岩一愣,细看一看他的脸色,不象饰词巧索,心里使好过些了,『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总在云公动身以前,我必有以报命。』
『拜托,拜托!』何桂清说,『回头我先送五百两银子过来。请雪岩兄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