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脸露出了笑容,是嘲笑,他在嘲笑他自己,人世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在你心中重若千斤的事情,在别人眼中或许轻若浮萍,甚至连浮萍都不如。
所以,人们要能想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心中在乎的东西,留在自己的心中敬畏和尊重就可以,你不可能去强求别人和你一样去敬畏与尊重。周败柳若能想明白的话,此刻便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如一根木头似的,呆立在原地。
豺犬越过周败柳之后,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抬手便刺向小文。
刀入鞘,人入定。
就像根本没有看到满面狰狞的豺犬,也没有看到泛着死气的长剑。
豺犬的脸上只有胜利者才会有的笑容,因为长剑刺穿小文的脖子,可是,豺犬的笑容在瞬间凝结,整个身体也变得僵硬。
他的剑确实刺中了,只不过刺中的是小文留在原地的残影。
而,小文的人已站在了距离他五尺有余的地方。
“豺施主,你为何如此地厌恶小僧,以至于恨不得一剑杀了小僧。”小文语带不解地问道。
小文思考过一切的可能性,比如说因为他要走上茗云山,所以豺犬要杀他,又或者是因为小文的原因,才使他被忘竹打伤,从而心怀恨意……
可这种种一切的可能性,都不成立,豺犬对小文散发出来的恨,是一种来自骨髓里面,来自灵魂深处的恨。
小文想不明白,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豺犬为何他会散发出如此的恨意。
豺犬听罢小文的话,身体更加颤抖不已,脸也越加地狰狞恐怖,可是在这狰狞的背后藏着巨大的痛苦,而这痛苦小文感受的到。
“他本不叫豺犬,他叫雨,下雨的雨,他还有一个姐姐叫雪,下雪的雪。在他五岁那年——”
“住口,你住口!”豺犬剑尖转向周败柳,近乎癫狂地吼道。
周败柳怎么会听豺犬的话。
在豺犬七岁那年,他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受伤的大汉,随后,他跑回家叫来了姐姐雪,一起将大汉抬回了家,为大汉治伤,并将姐弟两个最后一口食物都给了大汉。
可是,年仅七岁还处在天真无邪的豺犬,怎么可能想到,这个大汉在伤势还未痊愈的时候,便当着他的面糟蹋了他的姐姐,而他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救的人,对自己最亲的人做出那样的事情。
雪疯了,彻底的疯了,赤裸着身体便要向外跑去,善良的豺犬只得将姐姐雪锁在屋中,不让她有机会出门。
可是,有一次豺犬疏忽了,在一个冬日的雪夜里,雪从家中跑了出去,当他找到雪的时候,雪正赤身裸体,浑身是伤地躺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
豺犬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雪的身上,准备将雪带去医治时,忘竹路过看到了这个场景。
当忘竹知道了一切之后,对豺犬说道:“你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孩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用你的善良让你的姐姐继续活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上,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你认为此刻的她,活和死那一个对她更好?”
豺犬转身冲出了医馆,站在漫天大雪中整整一夜,待天亮雪停之时,他转身走进了医馆,用大夫治病救人的刀亲手杀死了雪。
而,他为什么要叫豺犬这个名字,是因为那个大汉的后背上纹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豺犬。
自那之后以后,豺犬便跟随着忘竹,在他十七岁那年,他远赴北方的阴陆城用了两年的时间找到了那个大汉,并将他带了回来,带到雪的坟墓前。
当小文的身上表现出良善时,豺犬的脑中便回忆起了曾经善良的自己,所以他恨小文,恨小文的良善。
其实,他是在恨自己,恨自己当年那该千刀万剐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