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贼人擅于伪装。”其中一名侍卫说。
“据闻师承浮光公子。”另一名侍卫附和。
“云姑,你说她若有幸上了岸,会扮作谁呢?”那侍卫询问。一副虚心学习之貌,语气也诚挚无比,但陈秋娘从竹缝间露出的细碎月光里看到那侍卫脸上一闪而过的阴冷。
看来确是暴露无疑了。陈秋娘心里轻叹一声:真是让人片刻不得安生。
“昔年,在这宫内,我亦听过浮光公子之名。若是他的弟子,怕没有很好的眼力劲儿,看不出伪装吧?”她笑着问。
“宫内卧虎藏龙,姑姑不必担心,倒是姑姑自身安危——”那人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老婆子从不畏惧。”陈秋娘回答,宽袖中的匕首已握紧,一颗心如同百来只青蛙在牛皮鼓面蹦跶。此时的她,药粉还层层包裹之中。她先前只是想看看这岛屿的地形,以便于脱身。之后,她还要去探一探这宸妃的底细,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那边费小怜被掣肘全因了她这妹妹,而这边厢,这女人的生活过得是相当滋润啊。
“云姑。您从前从不问布防。”另一名侍卫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今晚,实在不同寻常。”她一边回答,一边信步往竹林旁边的花墙走去。
“呵。云姑可知这岛上全是精锐?”侍卫又问。
“你有二十了吧?”陈秋娘转过一堵花墙,身子一闪,隔菱形了镂空的花窗问。
那人一愣,回答:“虚岁二十。”
“我看过的云卷云舒,听过的骇人传奇,比你多。”陈秋娘叹息一声。
“那又如何?”那人问。
“你想知道?”她说。
“你说。”那侍卫催促。
陈秋娘只是笑笑,一闪身藏入了竹林深处。那边侍卫喝了一声:“跑了。”紧接着尖锐的哨声响彻云端。像是某种鸽哨。大约是召集同伴统一行动的暗号。
“要捉活的。”有人在喊。便有无数的人踏着竹叶快速跑动。发出沙沙声。
陈秋娘听到捉活的,心就放下一半,只要这些人不会弄死她。她就有各种办法脱身。不过,还是不要被抓住。
她依照自己对地形的判断。快速跑到了一片密密的竹林里。将怀中的布包解开。将师父配置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那一把匕首。
周遭的脚步声越发密集,快速的跑动声。还有人拿着火把,看样子像是要把这竹林翻个底朝天了。陈秋娘躲藏在竹林深处厚厚的竹叶下,运用了师父教的障眼法,暂时安全了。但师父曾说过幻术只是障眼法,运用的是药粉与伪装来迷惑敌人,并不是神话传说里飞天遁地的那种幻术。所以,迷惑敌人的目的是为赢得时间,快速脱身。但现在的情况是整个竹林都是敌人,根本没办法挪动分毫,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希望有落单的侍卫。陈秋娘暗自祈祷,抬头看天,竹叶的缝隙里漏下的明净月光,让她想起跟张赐看月亮的日子。
想到张赐,她不由得又暗笑自己。此刻,周遭是雨箭风刀,下一刻就可能会被贼人找到沦为阶下囚,而她偏偏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越发地想念张赐。
她甚至开始匆匆回顾自己这一生,连同在那个时空的那些岁月也如同快速前进的电影镜头,匆匆回顾了一遍:不幸的童年,没有父母的滋味,沉默美丽的外婆,乡间那些时不时的奚落以及不怀好意者对外婆的欺。。。。。。;那个时空,她是个聪敏的女孩,早熟脆弱却又因要生存而变得内心阴暗。她一方面善良,一方面却又对人极端提防,是自卑与自尊矛盾结合。
那时的自己优秀得很,却同样自卑得很吧。她抿了抿唇,找出一个适合呼吸的缝隙,让呼吸顺畅一些。尔后,却想起戴元庆来,再不是当初的激烈,心中不会有涟漪。但当时那种感觉却越发清晰,那时的她以为终于有了可倚靠的港湾,终于有人来将她从孤独与疲累里拯救,从此之后,她也可以如同童话里的公主那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她终究还是输给了命运,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参悟,终于成长为一个真正强大、内心沉静的女子。
曾以为这一生就只会与美食为伴,孤独终老。但命运将她抛入了这个乱世,让她遇见了张赐。
张赐!张赐!
只想到这个名字,陈秋娘都觉得心在颤抖,鼻子发酸,有热泪噙在眼眶里。她从来以为能一心一意对待自己,能将她放到手心里疼,疼爱到骨子里的男子只可能存在于梦境里。
可上天给予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真的遇见了这样的对待,遇见了这样优秀而专情的男子。然后彼此相爱成了一段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