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邀几个人一起嘛,贺家婶婶不是也来了?她家人口多——”
贺家人口那叫多?简氏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想拐了贺二娘来,你就直说!你急的什么呀?我跟你爹都说好了,这两天就探探口风。谁知道……贺御史他上了本,现在正忙着呢?”
姜长焕道:“那咱们先弄咱们的,行不行?包您不亏本儿。真不花家里的钱。叶国公、庆国公他们家也都喜欢的,我的捶丸还是叶国公家的大郎教我玩的呢。”
简氏想了想,好像也不太亏,儿子又喜欢:“那你看着办。签契书之前,我得先看看地方儿。”
姜长焕得了应允,自然是千好万好。过不半月,球杆做好了,他先拿了孝敬给简氏的一套回家、自己也留了一套,又将余下的亲自送到贺家。递话给韩燕娘:“听说府上要玩捶丸,家母也喜欢上了这个,就顺手多做了几副送来。我还在外头买了块地,正合适玩,什么时候去练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连容七娘带瑶芳,都出来见他一面,谢他一谢。姜长焕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式,笑道:“到了京城,好些习惯少不得一一改了。又有很多事情,先前都不知道的,也得重新学。要不就显得与旁人不是一路人,人家有什么也不带着你。”
韩燕娘原本还觉得他手里散漫,花钱太随意,不像过日子的人。听他这般解释,觉得十分有理,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二郎越有计较了。”
姜长焕道:“也是现学现卖的。等地方收拾好了,请您去散散心,好不好?”
韩燕娘果然应道:“好。”容七娘已经跟她禀过了,等天气凉了,就带瑶芳出去与她以前的小姐妹们玩耍的事情。韩燕娘也是巴不得,瑶芳长到这么大,是该再交几个朋友了。现在姜长焕提供场地给瑶芳练习,正合韩燕娘的意。
姜长焕温和一笑,瑶芳有点懵——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狡猾了?
容七娘正在说:“二郎有心了,这样安排也很好,以后二郎有朋友,也用得着呢。多多玩耍相处,朋友间才会好起来。”
姜长焕嘴巴可甜:“嫂子说的是,谢嫂子指点。”
瑶芳:……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总觉得被占了便宜。努力压下心底升起的诡异之感,忽然觉得韩燕娘在看自己。
!这么安静好像不太对,瑶芳镇定地开口:“我们以前没弄过这些个,忒占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玩好。”
姜长焕理所当然地道:“那就从现在开始玩,又不是只有旁人能玩,你不能玩。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有我兜着呢!最后一句话没敢说出来。
瑶芳看他这昂挺胸的样子,别过脸去。这小子,还真是……
 ;。。。 ; ;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如果这个新官儿还是个没有城府的人,就会表现得尤其明显。鉴于贺敬文肠子不会拐弯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他到现在才发作,已经让很多人惊奇了。
元和帝一直就等着他炮轰种种不法这事,给自己做一杆好枪。自己看不惯的,让他做先锋,自己要收伏的人,让他先参,自己再表示大度。很好的算盘。
哪知贺敬文是个从来不会领会领导意图的人,他先对提拔自己的领导开炮了。不但如此,还一副忠臣样儿,满眼都是“我骂你也是为你好,你要生气就是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真诚。
人么,总喜欢其他人在骂别人的时候犀利深刻,对自己的时候歌功颂德。元和帝亦不能免俗,尤其是“抬举你就是叫你咬别人的,你却来咬我”这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情境,真是让元和帝一张脸像是从冰里刚刨出来的一样冷。可皇帝不可以因言罪人,不可以杀言官。事实上,即便是官场上你死我活的争斗,尤其是文官之间,最狠的手段也不过是罢官、流放、充军一类,很少有直接取人性命的。
元和帝冷着一张脸,听贺敬文诚恳地劝谏。换一个人,你还会以为他这是邀名,别有目的。搁贺敬文这儿,元和帝有理由相信,他就是这么想!他还真以为是好心呢。可事情不能那么办啊!凭良心说,他是宠爱吴贵妃,这个不假,他也承认,吴贵妃所出之子甚得他心,这也是真的。可他要废长立幼,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偏爱!只是因为长子不堪大用而已!王才人自己就抠抠索索的,没一点大气的样子,养出来的儿子真是不提也罢。刚生下来的时候,看他长得也是真的好看,也寄了些希望的,可谁知道他越长大越小气。你特么是老子的儿子,不是宫里养买的太监!敢不敢跟老子自然一点?!
可贺敬文不管这些,不止是贺敬文,朝廷大臣就没一个管这个的。只不过贺敬文说的更直白而已。就是这份儿直白,让元和帝分外地难受。
自己招来的御史,哭着也要把他的谏言听完。
贺敬文在底自以为苦口婆心,元和帝在上面自以为无人理解。
原本,元和帝还在考虑着,儿子都还小,他一拖二拖,总能拖出个办法来。也许大家看着王才人所出之子不争气,慢慢地就不管了呢?他甚至还在想,等吴贵妃之子再略大一些就让叶皇后抚养一阵儿,先天就比长子好,后天再由叶皇后教导,必有储君气象。又或者,长子万一残疾了呢?这些理由都好找。
没想到贺敬文给他挑明了——立太子的事儿,别拿我们当傻子!
元和帝的手放到御案下面抖了两抖。他正那儿肖想人家闺女呢,回来越想越觉得贺敬文的女儿行止大方,样貌出众,浑身都带着仙气儿,怎么想心里怎么痒痒,有意透个口风,纳之入宫来的。现在一听姑娘爹说“楚地百姓流离失所,前线将士浴血奋战,陛下如何敢享乐?”他掐死这个唠叨鬼的心都有了。前边儿打仗,连给小老婆添点儿首饰都要被你们说,我要再娶一个,你们不得念死我啊?
念就念吧,被念两句能让他如愿也行。可姑娘爹是御史,那必须不同意,而且还有拒绝的正当理由。他是皇帝,又不是土匪,不能抢婚。
元和帝的脸越来越冷。
贺敬文慷慨陈词,特别有感情,因为他不善交际,越往后来,人越疏远他,湘州的补给一类就会被为难。他就以为整个儿前线都这样,都是缺衣少食。前线艰苦,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贺敬文深以为恨。看元和帝这么挥霍,早就不顺眼了。忙完儿子的婚事儿,他就开始了!
好容易贺敬文说完了,旁的御史又坐不住了。御史,就是吃这行胆大的饭的。贺敬文一个举人出身的,上任才俩月,就干出这等大事儿,不是显得咱们之前都失职了吗?这是事涉立储的大事,是能载入史册的!御史们有一个算一个,包容不大瞧得上贺亲家的容二老爷,都出来附和了。
眼瞅内阁辅臣也站不住了,都要出列,元和帝当机立断:“此事朕已知之。天下哪有不关心自己儿子的父亲呢?然而皇子读书,师傅需要精选,岂能马虎?我要慎重想一想才好。卿等的心意,朕已知之,容朕三思。”
事到如今,元和帝虽不曾让步,态度却也软和了一些,正常人该见好就收了。贺敬文就不是个正常人!他见自己头一回劝谏,元和帝就听得进去了,十分激动,以为自己遇到了明君、伯乐、知己。既然如此,就更要打铁趁热,越发不能让这位明君走上了邪路。贺敬文激动地称赞完了元和帝真是个善于纳谏的好皇帝之后,继续说:“陛下,还望陛下早做决断呐!读书的事情耽误不得的,越早读书越好。早些接触师傅,总好过养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他当堂讲起育儿经来了。
满朝公卿目瞪口呆,终于反应过来——擦!你是来真的啊?你特么真的把圣上当你隔壁家的老李啊?你还给皇帝传授教儿子的经验来了?
元和帝也想跪了:叫你来是让你咬别人的,你咬着我不松口是要做甚?!朕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想把他挖过来做御史的?为什么不将他再扔得远远的做知府去?
王阁老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