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若无骨的手指,温柔地游走在他的面容上,抚摩着他的每一个五官,深黑的眉,闭着的眼,挺直的鼻,薄削的唇……
从不曾把你与月魄联想在一起过,自是不觉得;这般联想比较着呢。
惊讶地意识到,你们一样的性格,脾气。
记得月魄以前说,他近些年才开始回‘家’,‘家’里人也都怕他,连他每次去拜见他母亲,都让她胆战心惊而有压力,是对她的一种折磨。这样生疏的母子关系,之前你与燕太后亦然。近些年才开始回‘家’,是不是亦指甫出世就流落在外的你,近些年才回燕王府,燕顼离?
以前就觉得你使暗器的手法似曾相识,恍若在哪里见过,却一直想不起来。今次慢忆,眼前只回放着雪原与月魄去猎食的一幕又一幕。
为什么娶我,既没有野心,不是因为凤身;我亦不是姊,名动天下到你慕名求亲。与我和亲,于你有百害而无一利,战事时大军压境相迫,也算瞧准时机,费了心机,婚后更是诚心相待,简园专宠。曾问过你,你说不为什么,可是倘若我们之前真是陌生人,你何至如此?
你实在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然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却是你主动靠近我,强势地行使着丈夫的权利,做着夫妻之事。人都说你是个不易接近的人,我却觉之与你要处融洽。记得新婚时就觉得,像是之前与你朝夕相处过几月,已经有了相处的基底。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便是雪原朝夕相处的四个月?
阿姊的忌日,你推托不去拜祭,只因为凶手的你,不好去面见剑下亡魂?
……
……
……
不想则已,一疑心,一去回想,这样可疑的细节还有很多很多,数不胜数。我也知道仅凭你出世时,天狗食日,月的魂魄的现象,就断定你是月魄这很缺乏依据很荒唐,可是,在你出世那样重要的日子里,在你的人生中,有着‘月的魂魄’那样的现象,我自是不会盲目的,荒唐地就指责你是月魄,可阻止不了我胡思乱想啊!
哪曾想,这一想象……硬将你和月魄假设为一人……那么多的巧合和相像……
……
……
……
心乱如麻,即刻想去外面一个静一静。不扰醒燕顼离,轻轻下了床。走到外室,拉开门走出去时顺手半掩了。慢慢走在庭花小径上,到了阑干处驻了步,仰头望着月亮。今晚燕太后约我放孔明灯,本来月亮就很圆。月色如洗,怔忡间,他竟也到了来。从我身后拥住我,手臂环住我前胸。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我更觉怔忡——他若真是月魄的话——唉,烦心的事尽量不去想。
“怎么不睡觉?”他低首问我,唇就挨着我耳畔,呼出的气息很温热,声音犹存两三分睡意。
听着他从睡梦中起来温柔地询问,闻着他怀中清醇中带了龙诞香的温热气息,我舒缓地吐着气,往他胸膛上靠了,他睡意虚无地笑了,横抱起我坐在阑椅上,沙哑着声音道:“睡不着么?那我给你讲故事。”
他会讲故事么?
果然,“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我弯唇笑着,伸臂抱住他的身体,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明天的事,到了明天再想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在他的怀里睡了。
这个熟悉的,从来就让我感觉塌实和安心的怀抱。
……
尽管昨夜如何心无芥蒂,蜷卧而眠,当清晨的第一线阳光,透过窗棂射入,我睁开的眼,又已泛上了悲凉。
午时湖边抚琴,等着阿瑞应讯而来。一直以来,我都只在心情低落,心事郁郁时抚琴,燕顼离倒也没怠慢,在一旁翻书喝茶,不时看看我。因着茱萸是琴师,阿瑞向来喜欢端看女子抚琴,只觉女子抚琴时格外娴静优雅。我是心事郁郁,还是心花怒放,倒只是体贴入微的燕顼离感触的最清楚。是而四月湖边惠风悠悠,王妃抚琴,王爷看书的画面瞧在阿瑞的眼里,自是多出了几分旖旎浪漫,并不知我叫他何事,他心情当然是一向的好,啊哈一笑,“王爷王妃真是好雅兴啊!”
并不理睬阿瑞,直到指尖于琴弦划过最后一个音符,才抬眼看他。
从我故意冷淡中,也已觉出几分不对,阿瑞局促不安地搓着手,看了看燕顼离,又看了看我,感觉出冷淡只是从我这一方散发出的,加之是我叫他过来的,遂迟疑问道:“王妃……”
“燕王府办事,什么时候这么不力了?”
始才悠悠启齿,低下眼去,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虽不成曲调,却也叮咚悦耳,柔美动听。
阿瑞不明所以,歉然问道:“王妃所指何事?”
我望着他道:“有一件事,王爷不是全权交给你办理了么?距离现在,好像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