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联军中山大败,燕军退守易水长城,而秦国陈兵中山,对燕国虎视眈眈。燕国为了防御秦军的攻击,从辽东、辽西调回来大量军队。中土诸侯国中,燕国实力较弱,燕国不得不调集全国的力量戍守京畿,对辽东辽西和代北方向的上谷郡的防御自然有所松弛,某种程度上也是抱着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毅然放弃的意思。匈奴人获悉这一情况后,马上就把目光投到了上谷郡。
当前局面下,匈奴人虽然和燕国依旧是盟友,但燕国岌岌可危、自顾不暇,指望燕国在代北战场上与其配合作战,夹击代北秦军,显然是一厢情愿,燕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有限的兵力和钱粮花费在代北战场上,对于他们来说,保住国都才是头等大事。
燕人无力顾及代北战场,而匈奴人又需要占据代北,那么很自然,匈奴人就会改变攻击策略,先占据上谷郡,从上谷郡方向攻击代郡,把代北秦军的大后方给占领了。假如此计成功,代北秦军在匈奴人的东西夹击下,守住代北的难度就更大了。
匈奴人在大草原上的排兵布阵暴露了他们的攻击策略,代北秦军的几位统率马上就预感到了更严重的危机正争扑面而来,但没办法,目前代北秦军就像一只饿得两眼发花的老虎,除了有气无力地吼两声,根本没有攻击之力。
羌廆把代北形势的变化做了一番分析和预测之后,无奈摇头,“我们数次奏报咸阳,希望咸阳在未来几个月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钱粮,以便我们抢在匈奴人的前面攻打上谷郡,摆脱两线作战的困境,就此扭转代北困局,但咸阳以各种理由婉言拒绝了,叫我们据险而守,顽强坚持,并且警告我们,不要无视大局,更不要逞匹夫之勇贸然攻击燕国,以免让代北局势陷入不可收拾的地步。”
宝鼎微笑点头,“这么说,你们打算马上攻打燕国了?”
“我们的确有这个打算。”王贲说道,“上谷有纲成、屠何和独鹿三胡,其诸种部落的兵力加在一起大概有三万到五万人左右,,如果我们出动十万到十五万的兵力展开攻击,完全可以击败他们,但现在的问题是,纲成人就在野狐岭长城要隘,一旦我们攻击上谷,纲成人投降匈奴,打开要隘,让匈奴人乘势杀进来,那我们未必就能如愿以偿地拿下上谷。”
“我们根本拿下不上谷。”司马尚毫不客气地说道,“以现在代北的情况,没有粮食支撑十万到十五万人进入上谷作战。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杀进了上谷,但上谷人绝不会和我们决战,他们会利用地形想方设法拖延战事,固守待援。时间一长,不管是匈奴人杀进上谷,还是燕国援军北上居庸塞,我们都只能败回代郡。所以如其损耗有限的钱粮在上谷郡无功而返,倒不如固守要隘,等待反击时机。”
宝鼎沉默不语。
其实他在返回代北后,已经了解到代北战局的变化,但受制于代北的困境,军队统率们仔细权衡得失后,一致求稳,宁愿死守,也不愿意冒险出击。
以代北目前的情况,军队也只有被动防御。三十万秦军坚持被动防御之策,北方战局就会陷入僵持。匈奴人一筹莫展,而燕人看到秦军迟迟没有在其长城一线发动攻击,必定会死守上谷,燕人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放弃上谷。秦军既不攻击其易水长城一线,又不攻击其上谷,那么匈奴人也就没有机会攻打上谷。
目前局面下匈奴人还不会公开和燕人撕破脸。匈奴人和秦赵燕三国都是敌人,现在燕国为了自己的生存被迫和匈奴人结盟,但一旦匈奴人危及到了燕人的生存,谁敢保证秦燕两国不会握手言和,联手对付匈奴人?所以对匈奴人来说,若想杀进上谷,其前提就是秦燕两国开战。燕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及到上谷?
现在北方战场上的秦燕两国和匈奴人就处在僵持状态,这一状态如果保持下去,比如像王翦和代北将率们所期望的那样保持到明年夏天,代北和河北的粮食危机得到极大的缓解,战局必然向有利于秦国的方向发展。然而,不管是齐楚两国,还是燕国和匈奴人,都不会等到这一刻,不会让秦国如愿以偿。
代北人有代北人的利益,代北战场上的秦军统率也有他们的利益需求,大家各守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哪管人家的瓦上霜?大道理人人都懂,但到了事关自己利益的时候,谁愿意吃亏?宝鼎已经把大道理讲过了,已经把统一大局讲过了,已经明确表达了攻打燕国的意思,但代北军政官长们,尤其代北人,直接反对。
宝鼎考虑良久,说道,“中原危机之所以能暂时压制下去,是因为我们在中山打赢了,我们在代北也小胜匈奴人,我们在未来可能会取得更大的胜利,但假如我们在未来几个月毫无进展,北方战局始终处在僵持之态,中原危机还能压制吗?中原再度爆发大战,咸阳还会给我们持续供应钱粮吗?我们没有可以维持基本需要的钱粮,代北人就会大量饿死,代北的军队就会乱,代北形势就会一天比一天糟糕,如此一来,北方战局必然发生剧烈变化,匈奴人和燕人肯定要联手攻击。”
宝鼎笑笑,“我也想自扫门前雪,我也想只顾北方利益,但事实上做不到啊。过去大秦只是一个诸侯国,战场局限在某一个区域,利益容易兼顾,但现在大秦正在走向统一,战场从南到北跨越数千里,咸阳再想统筹兼顾各战场的利益已经非常困难了,一旦形势到了危急时刻,必有所取舍,所以,我们考虑问题的思路要改,我们要站在更高的地方考虑更为全面的问题。有时候,照顾他人的利益,其实就是给自己谋取利益,我想这一点你们应该能理解吧。”
众人沉默不语。司马尚本想说话,但野狐轻轻拉了他一下,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在这种场合与武烈侯唱反调了,这对代北人没有好处。司马尚是个武人,又常年戍守边陲,再加上又有与其性情相投的李牧做上司,养成了他耿直骄横的脾气,但今日代北已经不是李牧时代的代北了,司马尚的行事风格也要改改了。武烈侯和李牧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代北人必须主动去适应武烈侯,而不是继续延续往日的骄横作风。
“从我的立场出发,我必须以大局为重,在此基础上兼顾代北利益。”宝鼎的声音渐渐严肃,“我不管你们能否理解,我都要坚持自己的策略,你们必须遵从我的命令。”
“从大局出发,代北战场不能继续被动防御,必须改被动为主动,必须在防守的同时展开攻击。当然,我也同意你们的观点。从代北的立场出发,代北必须坚持防御之策。”
宝鼎停了片刻,继续说道,“现在,我对代北战场的要求是,必须攻守兼备,必须采取主动防御之策,所以,接下来我们所要商讨的就是用什么办法在近期内,最好是在草原雨季结束之后,发动主动攻击,以改变代北战局的被动局面,并推到北方战局的发展,继而确保中原的稳定局面能够维持更长时间。”
大帐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武烈侯再次拿出了“铁腕”,强行下令攻击燕国。军政官长们虽然还是非常不情愿,但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了。
宝鼎看看案几上的地图,然后望向羌廆,“我们在代北战场上有两个敌人,一个人匈奴人,一个是燕国的上谷三胡,我们打哪一个更有把握?”
“当然是打燕国的上谷三胡。”羌廆答道。
宝鼎转目望向朱英,“代北能拿出多少钱粮攻打上谷?”
朱英苦笑,“武烈侯,如果三个月后发动攻击,代北能拿出的钱粮只够一万大军连续作战十天到半个月。”
宝鼎又望向野狐,“如果我们以战养战,在上谷的掳掠所得能否维持大军连续作战?”
“很困难。”野狐答道,“上谷诸族缺乏草场,畜牧有限,这些年主要靠督亢供粮,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独鹿诸族不会背叛燕国。可以预想,我们将在上谷遭到他们的顽强阻击。”
“哪里有更多的牛羊?”宝鼎问道。
“长城以外,澹林一族。”野狐说道,“武烈侯若想靠掳掠所得保证军需,只能出塞作战。”
“那我们就出塞作战。”宝鼎不假思索地说道。
众人脸色皆变,帐内气氛更是紧张。
“出塞作战,兵在精而不在多。”宝鼎继续问道,“你认为出塞作战,多少兵力最为合适?”
野狐不知道武烈侯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要派军队出塞作战?他要借此机会诛杀我们代北人?野狐和司马尚、青狼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武烈侯目的何在,一个个暗自惶恐。
“两万人左右最为合适。”野狐硬着头皮说道,“澹林人的部落分布在鸿雁海一带,那里水草肥美,牛羊成群,可以给军队提供足够食物。另外鸿雁海距离大黑河、金河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