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应该是不急的。
西北,昏暗狭窄的窑洞里。
纪家夫妻死气沉沉躺在炕上。
旁边身形枯瘦,满脸皲裂的老人,颤巍巍的端着一个破碗,破碗里,是混浊的水。
“老纪啊,你们喝点吧,人啊,活着才有希望。”
纪父转了转眼珠子,看向老人。
动了动唇,发出嘶哑暗沉的声音。
“老钱,不用了,没了,都没了。”
“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啊。”
“代替我们,把我们没等来的光明,等来。”
钱礼鼻头发酸:“老纪,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这样,小纪知道了也会难过不安的。”
“喝点吧,活下去,才能等到出去那天,才能查清小纪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纪父微不可见的摇摇头,不再开口。
钱礼叹息。
自从纪家夫妻收到儿子已经身死的信后,就郁郁寡欢,一心等死。
不吃不喝的躺着,没了念头。
人啊,最怕的就是没了念头。
他们是同来这里的人,朝夕相处近十年,是真不忍心看他们就这么去了。
钱礼是个学者,四肢不勤,弱不禁风,要不是纪家夫妻帮衬,他活不到现在。
可现在纪家夫妻有事,他什么都做不了,老人难受得心口揪疼。
“还在磨叽什么,赶紧滚出来上工。”
拿着鞭子的人,将窑洞外的黄土抽得满天乱飞。
恶劣的叫骂传进洞里。
钱礼赶忙放下碗,颤巍巍走出去。
“李监工,我这就去上工,只是老纪老两口实在下不了炕,就让他们歇歇吧,他们的活,我来做。”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一鞭子。
“老不死的,还把自己当个人物呢,你做,你做得了吗?”
“资本败类,惯会偷奸耍滑,躺炕上装死骗老子,当老子吃素的。”
“别说你没死,就是死了,今天也得给老子下地。”
一脚踹开钱礼,挥着鞭子朝纪家夫妻抽过去。
……
“呼……”
民生大队,知青宿舍。
纪孝廉从噩梦里惊醒。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梦到父母。
梦到他们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眼睛里是绝望和痛苦,嘴唇张张合合,似在说什么,他听不见,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