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芳苦笑道:“他委实是有才华,我恐闺阁少女越陷越深,早早将人找出来,早早处置为佳。”
张先生背上一寒,盯着她问道:“小娘子要如何‘处置’一个书生?可是怀璧其罪了。”
这话说得怪异,瑶芳解释道:“先生误会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还能勒死了他不成?不过是打一开头将这苗头掐了,免得日后生出事端来。阿姐到了议婚的年纪了,眼下的情势,说门好亲事本就艰难,若再生枝节,岂不要将人愁死?看看那是个什么人,实在不行,找个丑八怪冒充吧!”
张先生笑道:“如此倒也使得。若是个少年书生,前程似锦呢?”
瑶芳道:“我又不是爹娘,能做得了这个主!不过娘倒是开明,只要人品不坏,多半会令阿姐如愿。阿姐连人也不曾见过,也未必就是真的认定了这个逍遥生不可,不过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男子,又见了这合胃口的书,难免心生遐思。至于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张先生道:“小娘子忙得很,连我也不得闲啦。只是衙役们也轮班休假去了,真要摸清底细,也须得到二月了。”
瑶芳道:“一个月还等得起。正月里也忙呢,我看简氏娘子人是不错的,先生看千户父子如何?”
张先生正要品评,一个小厮飞奔过来:“先生,老爷气冲冲地过来了。”
这可是稀奇!贺敬文本性就好作“宠辱不惊”、“高深莫测”的,凡事尽量不露在脸上——虽然总是事与愿违。然而对张先生却是礼敬有加的,这样带着怒气过来,可是少见。瑶芳因年纪渐长,与韩燕娘愈发亲厚,贺敬文政务又颇忙,反不如更小一点的时候与贺敬文亲近。自己父亲也不用回避,瑶芳也想再就近看看他如何处事。
贺敬文大步流星到了张先生书房,一看瑶芳也在,勉强笑道:“正月里还这般好学?”
瑶芳笑道:“家学渊源么~”
贺敬文轻松一笑,笑得瑶芳毛骨悚然,这脸变得也忒快了!正想着,贺敬文又勃然作色:“小姑娘家都晓得要读书,大男人却不肯求功名!真是没出息!”
瑶芳生怕他说的是自己哥哥,虽然照理俊哥不会这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试探地问道:“哪个不求上进的又惹爹生气了?”说着,捧了自己还没有喝的茶递给了贺敬文。
贺敬文灌了半碗茶,怒道:“还能是谁?不就是赵琪那个棒槌么?!”
他倒说别人是棒槌了。
张先生奇道:“他依旧不肯应今年的春闱?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贺敬文拍桌道:“他父母又亡,且出了孝期,还有什么舍不下、不能走的理由?光宗耀宗、忠臣尽职、齐家治国平天下,难道不该是我辈之所求么?多少人想去考这一场还求不得哩!他倒好!说什么‘一举人足矣’!md!气死我了!”
都爆粗口了,果然是很生气。不是说俊哥就好,瑶芳轻快地劝道:“那是他年纪小,不懂事儿,长大就懂了。”
贺敬文愕然:“这话好像有道理,怎么你说出来就这么奇怪了呢?他过了年就十八了,是你两倍大……切!比我儿长九岁,还不如我儿透彻!还要去看和尚!说和尚好看!和尚有甚好看?!有甚好看?!亏我还想把丽芳许给他!”
【噗——】瑶芳心里喷了老大一口茶,【和尚好看和尚好看和尚好看……】这话真是耳熟啊!等等!什么叫“把丽芳许给他”?
小女学生不动声色,张老先生笑得拍桌打凳。贺敬文一脸的莫名其妙:“先生笑什么?”张先生摆手道:“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怕是……待老朽证实之后,再说与东翁听。不确凿的事情,老配是不会胡乱说出来诳人的。这逍遥生之事,还是要看机缘的。倒是姜千户那里要还席,东翁可否携老朽一观?”
贺敬文道:“先生看中这姜千户了?”
“非也非也,老朽长这般年纪,还不曾入过这等人家,瞧个新鲜。”
贺敬文答允了:“他亦好文,见了先生必是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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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芳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房,心里犹觉不可思议:这可也太巧了吧?!她心里已信了八、九分,这逍遥生就是赵琪,这般奇怪的人,满湘州府也难寻第二个出来了。可这麻烦也来了,赵琪这般作派,她爹肯定是不喜欢的,可逍遥还供着书坊的稿子呢,丽芳还喜欢看他的话本呢!这死书生胆子倒是大,居然还敢把书稿投到自家书坊里来!
彭毓托腮,看了她良久,才小心地伸出手指来戳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