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他霍地站了起来。
她呆呆地站在他面前,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嘴唇抖动着,目光盯着他,两只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
那是从心底的感情之泉涌出的泪水。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张了几次嘴,才低低叫出她的名字:“晓芸……”
他第一次在称呼她的时候将她的姓省略了。
她猛地扑在他怀里,象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
“别,别这样……”他拥抱着她,抚摸着她。
她却止不住自己的哭声。
他冲动地双手捧住她的脸,疯狂般地吻她。吻她的嘴唇,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额头……
他的双唇封住了她心中的泪泉。
桌上的电话铃嘟嘟地响着。
他冷静下来了,朝电话机看一眼,替她拭干眼泪,轻轻将她推开。
她,也理智了,难为情地背转过身。
“喂,是我。我守着电话机呢!刚才……一个家属,和丈夫吵架了,对,两口子吵架。我已经把他们劝走了……”他已经坐在椅子上,又拿起了听筒。
她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噗哧笑了。
他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凝视了他一刻,悄悄地退出了连部。
…………
第三天,他带着一队人到师部参加水利大会战去了。她,则留在了连队。一次长久的分离——两年半。通信是保持的,但仅仅几封。几封很短的信,他告知她水利会战的工程情况,她在信上对他讲述连队发生的种种事情……
再后来呢?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
站在哨位上的裴晓芸,什么也不能够再回忆起来了。
水……
多热的水啊!
炉火……
熊熊的炉火!
她觉得自己此刻身在两年前大山林中那顶帐篷里,泡在那只大铁桶里,又潜没到雪化的热水中去了……
突然,她的两只眼睛异常明亮起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站在面前。不是别人,正是他!她的他!
啊!他到哨位上来接她了!
她向他扑过去,紧紧地搂抱住了他。
“啊!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水太热了!真烫啊!不,冷……我真寒冷啊!我眼看就要冻僵了!抱紧我,抚摸我,吻我……我觉得我的双唇好象两块冰一样冻在一起了,用你的嘴唇融化了它吧!吻我,吻我,吻……”
其实她一个单音也没有发出来。
然而她感觉到了他的拥抱,他的抚摸,他的亲吻……听到了他的声音,象就是在她的耳畔喃喃絮语,又象是从相当遥远处,从太空对她呼唤:“晓芸,亲爱的姑娘!……”
她挺立在哨位上,象“六号座标”一样。月辉将她的黑色身影,投映在边疆大地银白色的底片上。
她面对黑龙江,大睁双眼,枪上的刺刀闪耀着寒光……
她脸上浮现着微笑……
“黑豹”象跑马场上进入亢奋状态的一匹赛马,以疯狂的速度跑回了连队,直奔知青大宿舍。它如猛兽般,扑开男宿舍的门,冲了进去。空无一人……它木立了一刻,腾跃起来,在空中返身,又窜了出去,扑进女宿舍。女宿舍也空无一人,……它在男女宿舍间窜来窜去,往返数次,发出呜呜的低吠。它彻底失望了,焦急地摇动着尾巴,站在大宿舍的过道走廊里,怒吼了两声。它发现了团部方向的火光,一动也不动了。突然,它箭一般向团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