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一缩头:“你别吓唬我,我可怕鬼。”王大脑袋骂道:“你们天津人都是***胆小鬼,我咋不怕鬼呢?就算有鬼,俺上去一顿暴打也死了。”
这时阿迪里开口说:“王哥你说的不对,鬼已经死了,是不会被你再打死的。”大伙笑得前仰后合。
那高挑儿“小龙”说:“王哥的话我信,你忘了陈军是怎么和咱四个说的?他说这老宅是前清一个大官住的地方,后来被林家买来居住,现在有二百多年历史了,也算是个文物,所以不许任何人进入老宅之内,如果真有人闯进来,也不能让他进到后院,说后院有林家祖上祠堂,不能让外人给破坏了。所以我核计很可能就是后院那里有鬼,那陈军是跟咱们打马虎眼呢!”
小龙这么一分析,三人都觉得有道理,老吴更害怕了,说:“我说那地方怎么看上去阴森森的,下回我可不去了。”
王大脑袋说:“哎,那后院里能有啥样鬼?不就是两排厢房和一个后花园吗?小龙,要不咱俩没事去瞅瞅?”
小龙说:“别没事找抽了你!陈军说除了东西厢房随便住之外,别的地方叫咱们少进,说这宅子里到处都是古董,碰坏了一样,我们得照价赔偿!”
王大脑袋不以为然地说:“那都是陈军唬三岁小孩的!我还不了解他?给姓林的当狗腿子当顺了,连实话都不会说。”
老吴说:“咱们四个拿工资看房子,我看别的事还是少管。”沉默寡言的阿迪里也说:“就是就是,我们不要去管那么多闲事。”王大脑袋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抄起啤酒瓶仰天喝起酒来。
次日下了一上午的雨,到中午才停,雨过之后,四人都坐在大门口聊天。此时阳光照耀,林间鸟虫鸣叫、四外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小龙说:“这地方除了偏僻点,环境还真不错,以后退休了在这养老最合适!”正说着,老吴从前院走来,满头大汗:“完了,咱那面包车可能是让雨给浇短路了,说什么也打不着火。”
王大脑袋说:“又坏了?那不是进口车吗,咋还能让雨浇短路呢?”老吴恨恨地说:“还不是上星期到镇里买米,回来时路滑撞树把前挡盖撞坏了,一直也没修上,刚才就进水了。”
小龙说:“那怎么办?下午还得到镇上买吃的呢!”
老吴说:“公路那边有个修车店,但得走十几里路,我们只能一起推着去修了。”王大脑袋骂道:“操***,这叫啥事啊?”
小龙说:“推就推吧,早晚也得修好,干脆咱们现在就动手。”老吴说:“可陈军说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到镇上,怎么办?”
王大脑袋一摆手:“你别听他放屁!车坏了一个人怎么推?他在林振文那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在这像蹲监狱似的!”
老吴说:“那咱们就一块走吧!”
小龙说:“不行,得留一个人看家,这样吧,阿迪里你留下,我们三个去修车。”
王大脑袋不高兴了:“凭什么让他留下?咱们抓阄!这样公平。”小龙向王大脑袋一指眼色,王大脑袋怔了下,连忙说:“那行,就让阿迪里留下吧,他嘴笨,去了也说不上话。”阿迪里当然乐得留下,他说:“那你可要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很不安全。”
老吴笑着说:“有什么不安全的?咱们守一个多月了,连只兔子都没进来过,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王大脑袋、老吴和小龙三人将面包车推出大门,小龙在驾驶室里把方向,余下两人修车,开始顺山路而行。
王大脑袋问驾驶室里的小龙:“喂,你刚才冲我挤眼睛,是啥意思,为啥偏叫那个新疆棒子留下?”小龙嘿嘿一笑:“咱们仨推车是累点,可把车修好后咱就到镇上找三个漂亮妞,之后再来个‘美女交换’,那该多好啊,哈哈哈!”
老吴乐坏了:“那敢情好啊,太好了!小龙真有你的!”王大脑袋也心花怒放:“怪不得你偏让他留下,原来是有这鬼主意,哈哈!”三人边聊天边推车而去。
阿迪里见三人走远,自己来到屋中,打开收音机,边听流行歌曲边吃瓜子,心里暗想:他们仨走了倒好,我自己倒清闲了。呆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便在院子里东瞅瞅、西看看。这老宅子是前清年期盖的,处处雕梁画栋,虽然古旧落灰尘,但气势还在,院墙上大多绘有孝亲图、百寿图等浮雕,天井里还有精美的照壁墙,上面雕有五福捧寿、五子登科。
他转了几圈,信步来到后院大门旁。这后院门平时紧关,从墙头向里一看,只有两排厢房,再后面是个花园,远远看见杂草丛生、很是荒凉,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修整了,倒也没出奇的地方。阿迪里走进后院,地上铺着大块的青砖,砖上还刻有隐约的精细花纹,似乎在诉说着当年的考究和气魄。两排厢房东西分布,因为现在整个宅院只有阿迪里自己,他胆子倒大了起来,平时有规矩不让进,现在他可以随意闯了。
阿迪里在两排厢房挨个房间转了转,里面除了八仙桌、椅子和多宝格之外,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出来后,他又看见后花园里的祠堂掩映在杂草之中,于是又向花园走去。
后花园里的杂草几乎有半人高,阿迪里拨开草丛来到祠堂前,说是祠堂,其实是一座两层的小独楼改建的。阿迪里自言自语道:“这独楼怎么偏建在花园里?真怪。”
他哪里知道中原汉人的风俗,以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在未出嫁之前,都得在后花园里单独居住,而且多是两层的小阁楼,所以后世也将姑娘的卧室称为“闺阁”,后花园是僻静之所,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也就少了很多事非。
来到祠堂门前,门上挂着一把旧式铜横锁,锁上落满灰尘,看样子像十几年没人动过。两旁的木制窗棂都蒙着窗纸而不是玻璃,看来还保留着清式的风格。阿迪里好奇地捅破了窗户纸向里张望,里面光线昏暗,隐约见靠墙摆着个极长的木案,上面满是高高低低的牌位,牌位前头还供着蜡烛、糕果。
阿迪里缩头缩脑看了半天,对汉人这种古怪神秘的祭祀方式开始好奇,他忽然想撬开门进去看个究竟,耳边却回响起陈军说过的话:
“严密看守宅院,闲杂人一律不得入内,除前院大厅和东西厢房之外,不得进入任何上锁的房间。”
可强烈的好奇心一旦生成,就再也无法去除,阿迪里心想:现在又没别人,那三个家伙肯定是趁机出去嫖了,不到傍晚回不来,现在神不知鬼不觉,我正好进去瞧瞧。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万能工具刀,从里面抽出两根精钢片插进铜锁里左拨右扭,这铜锁是民国老式锁,没费太大劲就撬开了。推开木格门,从头顶簌簌直落灰尘,呛得阿迪里直咳嗽。祠堂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寂静无声,空气中飞舞着尘埃,墙上灰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阿迪里四处看了看,那一个个牌位似乎就是一个个死人,令阿迪里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看得心里发毛,转身就想出去。瞥眼见旁边有木板楼梯直通楼上,好奇心驱使他抬脚朝楼上走去。
陈旧的木板踩在脚下吱嘎作响,好像踩在迟暮老人的腰上。阿迪里上了楼,见楼上有四个房间,房门都虚掩着,他挨个看了看,其中两间是卧房,第三间是堆杂物的,最后那间地当中摆着桌案和香炉,好像是专门供神位的。
阿迪里先到卧房转了转,没什么出奇之处,又来到杂物间,见里面靠墙堆着几麻袋旧谷子、几只粗壮的大木桶,还有木板之类的杂物,阿迪里逐个掀开木桶的盖子瞧了瞧,都空空如也。他又来到那供神位的屋子里。
这屋子更简单,中央有个大铜香炉,后面是个木头神案,上面供着观音雕像。阿迪里是新疆人,新疆人大多有两种信仰:回教和佛教,而阿迪里信的是伊斯兰教,所以也不认识这观音是干啥的,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这屋里阴暗发霉,于是转身准备下楼。
忽然,他发现在香炉前的地板上有几个奇怪的印记,其中有一对脚印、一对圆印和一只手掌印,阿迪里是新疆兵团的退役特种兵,平时又在沙漠上看惯了骆驼和人的足迹,对这种踪迹非常敏感。他仔细看了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双膝跪在香炉前、左手拄地留下的印记。
他有点纳闷:如果是拜佛的话,应该是双手拄地,怎么还有单手扶地的道理?
阿迪里起了疑心,于是弯下腰去模拟单手拄地的动作,思索着那人是在做什么。忽然,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在左手扶地,右手去抓够什么东西。他也双膝跪地,低头去看那香炉座底下。
香炉下面的地板上空无一物,显然没什么可疑东西,阿迪里有些沮丧,刚要起身,忽然看到香炉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跪在地板上,左手扶地右手去摸,摸到一个长条形的石块紧贴在香炉底,阿迪里稍微扳了扳,似乎是个活动的机关,顺便一扭,耳中好像听见什么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