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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第2页)

为了尽量掩人耳目,避免声张,冉阿让还作了时间上的筹划,不到天黑不走出卜吕梅街的楼房,这就让珂赛特有时间给马吕斯写那封信。他们到达武人街时天已黑荆大家都悄声没息地睡了。武人街的那套住房对着后院,在第一层楼上有两间卧室,一间餐室和一间与餐室相连的厨房,还带一间斜顶小屋,里面有张吊床,也就是杜桑的卧榻。那餐室同时也是起坐间,位于两间卧室之间。整套住房里都配备了日常必需的家庭用具。

人会莫名其妙地无事自扰,也会莫名其妙地无故自宽,人的性情生来如此。迁到武人街不久,冉阿让的焦急心情便已减轻,并且慢慢消失了。某些安静的环境仿佛能影响人的精神状态。昏暗的街,平和的住户,冉阿让住在古老巴黎的这条小街上,觉得自己好象受了宁静气氛的感染,小街是那么狭窄,一块固定在两根柱子上的横木板,挡住了车辆,在城市的喧哗中寂静无声,大白天也只有昏黄的阳光,两排年逾百岁的高楼,有如衰迈的老人,寂然相对,似乎在这种环境中,可以说人们的生命已失去了激情。在这条街上人们健忘,无所思也无所忆。冉阿让住在这里只感心宽气舒。能有办法从这地方找到他吗?

他首先关心的事,便是把那“寸步不离”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手边。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常言道,黑夜叫人清醒,我们不妨用这么一句,黑夜叫人心安。第二天早晨,他醒来时几乎是欢快的。那间餐室原本丑陋不堪,摆了张旧圆桌、一口上面斜挂着镜子的碗橱,一张有虫蛀的围椅和几把靠背椅,椅上堆满了杜桑的包袱,冉阿让见了这样一间屋子却觉得它美。有个包袱开着一条缝,露出了冉阿让的国民自卫军制服。

再说珂赛特,她仍待在她的卧室里,让杜桑送了一盆肉汤给她,直到傍晚才露面。

为了这次小小的搬家,杜桑奔忙了一天,将近五点,她在餐桌上放了一 盘凉鸡,珂赛特为了表示对她父亲的恭顺,才勉强对它看了一眼。

这样做过之后,珂赛特借口头痛,向冉阿让道了晚安,回到她卧房里去了。冉阿让津津有味地吃了一个鸡翅膀。吃过后,他肘端支在桌上,心情渐渐开朗,重又获得了他的安全之感。

在吃这顿简朴的晚饭时,他曾两到三次模模糊糊听到杜桑对他唠叨道:“先生,外面热闹着呢,巴黎城里打起来了。”但是他心里正在胡思乱想,没有过问这些事。说实在的,他并没有听。

他站起来,开始从窗子到门,又从门到窗子来回走动,心情越来越平静了。

在这平静的心境中,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珂赛特——这个唯一使他牵肠挂肚的人的身上。他挂念的倒不是她的头痛,头痛只是神经上的一点小毛病,姑娘们爱闹的小脾气,暂时出现的乌云,一天两天就会消散,这时他想着的是将来的日子,并且,和平时一样,他一想到这事,心里总有些甜蜜。总之,他没有发现他们已恢复的幸福生活还会遇到什么阻挠,以至不能继续下去。有时,好象一切全不可能,有时又好象一切顺利,冉阿让这时正有那种事事皆会如愿以偿的快感。这样的乐观思想经常伴随苦恼时刻而来,正如黑夜后的白天。这原是自然界固有的正反轮转规律,也就是浅薄的人所说的那种对比法。冉阿让躲在这条僻静的街巷中,慢慢摆脱了近来使他惶惑不安的种种烦恼。他所想象的原是重重黑暗,现在却开始望见了霁色晴光。这次能平安无事地离开卜吕梅街已是一大幸事。出国到伦敦去呆一些时候,哪怕只去呆上几个月,或许是明智的。呆在法国或呆在英国,那有什么两样?只要有珂赛特在身边就行了。珂赛特便是他的国家。珂赛特能保证他的幸福。至于他,他能不能保证珂赛特的幸福呢?这在过去原是使他焦虑失眠的问题,现在却丝毫不令他担忧。他从前感到的种种痛苦已全部烟消云散,他这时的心境晴朗乐观。在他看来,珂赛特既在他身边,她便是归他所有的了,把表象当实质,这是每个人都有过的经验。他在心中极其轻松愉快地盘算着带珂赛特去英国,通过他幻想中的图景,他见到他的幸福在任何地方都是可能的。

他正缓步来回走动,他的视线忽然触及一件奇怪东西。在碗橱前面,他看见那倾斜在橱上的镜子里清晰地映着这样的几行字:我心爱的,真不巧,我父亲要我们立刻离开此地。今晚我们住在武人街七号。

八天内我们去伦敦。

珂赛特六月四日

冉阿让一下被惊呆了。昨晚一到家,珂赛特便把她的吸墨纸簿子放在碗橱上的镜子跟前,她当时正愁苦欲绝,也就把它丢在那儿忘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让它打开着摊在那里,并且摊开的那页,又恰巧是她在卜吕梅街写完那几行字以后用来吸干纸上墨汁的那页。这以后她才让那路过卜吕梅街的青年工人去投送。信上的字迹全印在那页吸墨纸上了。

镜子又把字迹反映出来。结果几何学中所说的那种对称的映象产生了,吸墨纸上的字迹在镜子里反映成原形,出现在冉阿让眼前的正是珂赛特昨晚写给马吕斯的那封信。这是非常简单而又极其惊人的。冉阿让走向那面镜子。他把这几行字重读了一遍,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仿佛看见那些字句从闪电的光中冒出。那是一种幻觉。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存在的。慢慢地,他的感觉恢复了清晰。望着珂赛特的那本吸墨纸,他逐渐恢复了他的真实感。他把吸墨纸拿在手里,并说道:“那是从这儿来的。”他非常激动地细看吸墨纸上的那几行字迹,感到那些反过来的字母的形象好不拙劣奇怪,实在是任何含义也没有。于是他对自己说:“不过这并不说明什么,这并不能成为文字。”他长吐了一口气,感到胸中有说不出的舒畅。在惊骇慌乱中谁又不曾有过这种盲目的欢快呢?在幻想还没有完全破灭时,灵魂不会向失望投降。

他拿着那吸墨纸,不断地看,呆头呆脑地感到幸运,几乎笑了出来,说自己竟会受到错觉的愚弄。忽然,他的眼睛又落在镜面上,又看见了镜中的像。几行字在镜子里毫不留情地显得清清楚楚,这一下可不能再认为是错觉了。一错再错的错觉也只能是真实,这是实实在在的,这是在镜子里反映出来的手书文字。他明白了。

冉阿让打了个趔趄,吸墨纸也掉落了,他瘫倒在碗橱旁的破旧围椅里,脑袋低垂,眼神沮丧,茫然不知所措。他对自己说,这已经很清楚了,在这世界上,从此不会再见到阳光,那绝对是珂赛特写给某人的了。他听到他的灵魂暴跳如雷,又在黑暗中哀号怒吼。你去把落在狮子笼里的爱犬夺回来吧!奇怪而值得惊叹的是,这时马吕斯尚未收到珂赛特的信,偶然的机缘却把信中消息在马吕斯知道以前,阴差阳错地泄露给了冉阿让。冉阿让直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在考验面前退缩过。他经受了可怕的试探,受尽了逆境的折磨。法律的迫害,社会的无情遗弃,命运的粗暴残忍,都曾以他为靶子,向他围攻过,他却从不曾倒退或屈服。在必要时,他也接受过穷凶极恶的暴行,他牺牲过他已恢复的人身不可侵犯的权利,放弃过他的自由,冒过杀头的危险,丧失了一切,忍受了一切,成了一个自律自励、与世无争的人,以致有时人们认为他和殉教者一样无私无我。他的良心,经受了种种苦难的千磨百炼以后,好象已是无懈可击的了,可是,如果有谁洞视他的心灵深处,就没法不承认,他的心境,此时此刻,并非那么坦然。这是因为在命运对他进行多次审讯而使他所遭受的种种酷刑中,目前的这次拷问才是真正可怕的。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夹棍的压榨。他感到最深挚的情感也在暗中离散。他感到了有生以来从未尝过的那种心碎肠断的惨痛。唉,人生最严峻的考验,应当说,唯一的严峻考验,便是眼睁睁望着即将失去心爱的人儿。

当然,可怜的老冉阿让对珂赛特的爱,只是父女之爱,但是,我们在前面已经指出过,在这种父爱中,也掺进了因他那无亲无偶的处境而产生的别的爱,他把珂赛特当作女儿爱,也把她当作母亲爱,也把她当作妹妹爱,并且,由于他从不曾有过情妇,也从不曾有过妻室,由于人的生性象个不愿接受拒绝支付证书的债权人,他的这种情感——一种最最牢不可破的情感——便也掺和在其他一些朦胧、错昧、纯洁、盲目、无知、天真、超卓如天使、圣洁象天神的情感中,说那是情感,却更象是本能,说它是本能,却又更象是魅力,那是分辨不出看不清的,然而却是真实的,那种爱,确切地说,蕴藏在他对珂赛特所怀的那种深广无际的慈爱中,正如蕴藏在深山中的那种不见天日、未经触动的金矿脉一样。

请读者回忆一下我们已经指出过的这种心境。在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结合的,甚至连灵魂的结合也不可能,而他们却又相依为命。除了珂赛特,也就是说,除了一个孩子,在他这一生的漫长岁月中,冉阿让再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去爱。一般五十左右的人,都有那种继炽热的恋情而起的爱,正如入冬的树叶,由嫩绿转为暗绿,冉阿让的心中却不曾有过这种变化。总之,我们已不止一次地谈到,这种内心的契合,这个由高贵品德凝结成的整体,只能使冉阿让成为珂赛特的父亲。这父亲是由冉阿让生而有之的祖孙之爱、父女之爱、兄妹之爱、夫妇之爱铸成的,父爱之中甚至还有母爱,这父亲爱珂赛特,并且崇拜她,把这孩子当作光明,当作安身之所,当作家园,当作祖国,当作天堂。

因此,当看见这一切将要破灭,她要溜走,她要从他手中滑脱,她要逃避,一切恍如烟云,一切变成泡影,摆在他眼前的是这样一种揪心刺骨的局面:她的心另有所属,她已把她的终身幸福托给了另一个人,她已有了心爱的人儿,而我只是个父亲了,我不再存在了。当他确信无疑,当他对自己说“她撇下我的心要远走高飞了”,他感到的痛苦远非他能忍受。想当初他是怎样尽心竭力,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结果!并且,还有什么可说!一场空!此时,正如我们刚才所说,他激动得从头到脚浑身发抖。他从头发根里也感到他从前的那种强烈的利己主义思想已在苏醒活动。“我”又在这人的心灵深处哀号。

内心的崩溃是常见的。自认确已走上绝路的思想,一经侵入心中,必然会拆裂并摧毁这人心灵中的某些要素,而这些要素又往往就是他自己本人。当痛苦已到这种程度,良心的力量便会一败涂地。这便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在我们中能岿然不动,坚持正见,度过难关的人并不多见。不能战胜痛苦,便不能保全令德。冉阿让重又拿起那吸墨纸,还想证实一下,那几行字当然无可否认,他低着头,瞪着眼,呆着不动,脑子里烟雾腾腾,思想一片混乱,看来这人的内心世界已全部坍陷了。

在浮想的夸大力量的支配下,他思考着这次暴露,他外表静得骇人,因为当人静到冰冷如塑像时,那是可怕的。

衡量着命运在他不知不觉中迈出的那惊人的一步,他回忆起去年夏季他有过的那次疑惧,好不容易消释,此次又见到了那危崖绝壁,还是那样,不过冉阿让已不再是在洞口,而是进了深渊。

情况前所未闻叫人痛心。他毫无所知,掉入深渊。他的生命之光熄灭了。永不会再见天日。

他把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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