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蠢蠢欲动,潮水般地贴着墙根顺势而上。沈钰皱了皱眉,转身就想离去,双脚却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似的,难以移动丝毫。
那黑潮向他涌去,沈钰动手想拔剑,却莫名摸了个空。
山河归尘剑不在他的身边。
蝴蝶越过沈钰,向前飞去。蝴蝶自然不敌黑潮,却在这片阴暗中凿出了一个洞,偷出一缕光来。
疼痛、畏惧、彷徨,但他还活着。这些对他而言难得一见的感触,竟在此时如此鲜明。
沈钰倏地睁开了眼。
他猛地挺身坐起,身下依旧是那张床塌,空气中沾染着冗厚檀香。
殿外忽有寒风呼啸刮过,雨点在空中结了冰,变成了细小的雹子,落下时淅沥打在门窗之上,发出细微闷声。
而他的手边所置之物,仍是那把自幼年起就开始陪伴他的山河归尘剑。
竟是个梦中梦。
沈钰穿上黑靴,提起剑,许是木床发出的“咯吱”一声惊扰了门外候着的人,明德的声音缓缓传来:“殿下?六殿下?”
“无事。”沈钰轻声道,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沉寂的雪夜里却侧耳可闻。
他移步披上雪貂长袍,吹熄了烛火,抱起角落里蜷缩的老狗,小心放在了暖炉旁边。老狗睡不醒地半睁开眼,湿漉漉的瞳子很是惹人怜爱。它舔了舔沈钰的手指,低低“嗥嗥”叫了两声。
沈钰将它安顿好,才放心地出了门。
明德见状,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沈钰微摆手,谢绝了那位老人无时无刻的担忧。
“明德公公早些回去吧,不必在此处候着了。天寒地冻,公公也应多添衣才是。”沈钰向身后的老人塞去一个手炉,随即大步流星地向前沿亭廊而去,徒留下身后有些茫然不知所从的老人明德。
宫里的梅树还未逢春,桃枝干枯且毫无生气,孤独地裸露在空气中。
这几株梅树中唯有长势最为粗壮的那棵与他有些渊源,那是母亲在他生辰时赠予了一颗梅树种子,说是南阳那边进献的贡物。
沈钰亲手将它种进泥地之中,悉心照料。后来母亲嫌这梅树孤身一株,看起来未免太过孤寂,又唤宫人去种了几株普通梅种。
于是每逢深冬之末,初春之初,整个玉鸾宫都洋溢着淡而显著的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