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全过来,说:“小栓是心不顺哩,给破鞋打了一下就骂,只当是小孩子扔的,还要计较呀。”邵二狗走出院子,讪讪着说:“论村里的辈份,我是小栓的叔哩,可不当小孩子。”小栓说:“不是说这些,胡子杀了人就走,想来就来,全不把邵家沟一村子的人放在眼里,这日子还咋过?邵家沟哪里得罪了胡子,下这样的黑手。”
有全说:“事情是有些奇巧,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么,胡子只去邵满库家和陈满堂家,又不抢东西又不要钱,是踩好点儿的,只是杀人哩,满斗是做了风流鬼。”望着邵二狗,说:“胡子刚才找你我是看见了,还说要煮你,又把你带到山上,小栓我们也是惦记着,过来看看你,胡子跟你都说什么了,没吓着你吧?”
邵二狗说:“胡子什么也没说,不打也不骂,还给酒喝哩,在家里都喝不到酒,胡子却给。”凑上来让人闻他嘴里的酒味。
小栓说:“胡子是稀罕你,还要给你娶女人哩。”邵二狗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胡子们来时,我看见老刘头蹲在鸡窝上,他怎么知道有胡子来?是跟广贤学得未卜先知哩。”
小栓说他也看见了,有全也想起祥子曾看见两个陌生人在村中探视,还跟老刘头有过照面,疑点就大了,有全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咱不能胡乱猜测,但也不能就做了哑,都提着精神,多留着心眼就是了。”小栓说:“我早就看老刘头不顺眼,别人说他以前当过胡子,八成这话做准哩。”邵二狗说:“小栓说的在理,我就说这村中只有老刘头有一杆枪,那枪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没有正经来路?”心中想的是该怎么把枪弄到手。有全说:“那就更得当心,跟胡子打交道,可得处处留心,是提着脑袋哩。也不知道祥子,来顺怎么样了。”
匪巢斗勇 四(1)
从邵二狗家出来,有全心里一直不落底,待在家里,躺在炕上又坐起来,折腾了半晌,心里还是翻腾,又说不清哪儿不对劲,寻摸一块面饼塞进嘴里,转身出屋。小唤不知啥时候跑进来,正掏摸小花的肚子,有全训斥,:“小唤到底手脚不老实,也不怕狗咬了你。”
小唤笑嘻嘻地说:“广田爷让我去叫二狗叔,出门口看见大黑正闻小花的屁股呢,有全叔,要是小花怀上大黑的崽子,你可得给我留一个,小花长得好看,下的崽子一定好看。”
有全刮一下小唤的鼻子,说:“小花给你生个媳妇,你要不要?”
小唤傻笑着说:“只要是小花生的,大粪也要。”
转身去摸小花的头,一条不相识的狗身影在门口一闪,小花“嗖”地跑了出去。
小唤说:“我得去大黑家,广田爷正等着二狗叔呢!”
有全问:“广田找邵二狗有啥事,打发你来叫?”小唤说:“这个你得去问广田,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有全说:“那中,我跟你一起去找邵二狗,正有事要问他。”
邵二狗有说不出的困,也是吓的,心跳还没平静过来,又喝了酒,有全、小栓一走,眼皮就发沉,脖颈儿发硬,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二狗,二狗。”邵二狗朦胧中听着声音耳熟,叫得亲切,抬起身子隔着窗缝看,竟是满库两口子,女人正伸长脖子叫,满库也伸长脖子,往屋里寻摸,邵二狗心里一惊,以为又遇着了啥事,有心不开门,又怕满库两口子闯进屋里,给他们看见了反倒不好说话,懒洋洋地下地,满库家的抢先进了屋,理一把乱草样的头发,说:“二狗,大白天的你还睡呀?”
邵二狗说:“还不是胡子闹的,这今天抢人明天杀人的,不给吓死也得折腾死。”
满库家的接着笑脸说:“可不是咋的,这日子是没得安生了。”
满库的眼睛瞪得铜铃样大:“胡子这叫啥,这叫作孽,人不管天管,说不定哪天天打雷劈,把胡子劈成焦木头,后村小桃花吐的张广不孝顺,他娘活着的时候给吃猪食,把老太太硬给噎死了,张广到山上锄地,天连打雷带下雨,张广躲到大树底下避雨,那雷专跟他过不去,左一下右一下地劈,到底劈着了,身子烧得不过三尺,焦糊得没了人样,连身旁的大树也跟着倒霉,被烧成半截。”
女人剜瞪他一眼,说:“我看你也是给胡子吓痴呆了,玉娴走了后就整天迷迷登登的,有正经事不说,扯这些没用的干啥?”
邵二狗问:“找我真是有正经事呀?”
满库家的堆着笑脸说:“也没啥大事,这不胡子带着你到山上挖坟,还给你酒喝,我跟你哥都看见了,那胡子对你不错么,我跟你哥商量,寻摸着让你跟我们俩跑一趟腿,去看看你玉娴妹妹,我这心里惦记着呢!”满库在一边鸡啄米似地点头应和:“嗯哪。”
邵二狗吃了一吓,急忙摆手,说:“胡子那是给了一回脸,也就那一会子给了,说不定这阵子就变了脸,还不得把我煮了呀,这事可不中,不敢拿命当耍子。”
满库家的笑嘻嘻地说:“二狗兄弟我知道你惦记着翠花,你若肯跑这趟腿,这事我去跟翠花说,准成。”
邵二狗搔着后脑勺,“嘿嘿嘿”地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说这事真能成?”
满库家的瞪着眼睛说:“那还错得了,谁最了解女人的心事,还不是我们女人家,这事你交给嫂子。”
邵二狗的心有些活络,虽然说还是有些怕,到底翠花的影子在心底占了上风,正要答话,邵小花风风火火地闯进屋,正听见满库家的话尾音,问:“是让翠花给我哥当媳妇呀,可翠花是赵有全的媳妇哩,要不翠花给我哥,我跟有全呀。”说得手舞足蹈的,满库说:“大姑娘家不害羞,这是又犯疯了。”
小花叉着腰,斗鸡样盯着满库,说:“我没疯,你才疯了呢。”作势要抓搔满库的脸,满库家的赶紧劝:“小花没疯,我们疯了,全村人都是疯子。”
满库打个唉声,跟邵二狗说:“好歹也是咱邵家的闺女,小花要是不提男女间的那档子事,平日里跟好人也差不了多少,你没见埋满斗他们时,小花哭得多伤心,是真的哭他老哥,死得委屈哩。”
小花听了,说:“满斗会摸奶子么,还要跟我日娃哩,他死了,有全给我日娃呀。”
()
听得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不到满斗老不正经的,不只是勾搭张寡妇,连自家妹子傻闺女小花也不放过,真是畜牲的本性,不给胡子打死,说不定还会去勾搭谁。邵二狗想起大黑叼过一只破鞋来,说不定这畜牲通人性,满斗欺负小花给它看见了,这是给小花报仇哩,却不晓得这会子去了哪儿?
几个人说话,忘记了关门,日头影子斜进来,顺门口进屋,照出地面一条子白,邵二狗看了一眼说:“光顾着说话,都这辰光了,晌午肚子里也没填两口食,真还饿了呢!”
匪巢斗勇 四(2)
小花听了,跟着吵嚷着饿,一向抠门的满库家的却格外大方,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