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日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两位夫人一眼——
那是脸若桃花,眼如春杏,唇若红玉,目光也哗啦啦地流淌出大片春色来一样。
看她俩美的。
什么事让她们那么美?
德日想了一下,也没往深处去想。低下头扒光碗里的饭,道了声“爹慢慢吃”,已自离开了餐桌。
程老爷看了一下德日离去的背影,心里又是叹了一声。
连叹两声,程老爷是有着不同含义的。
前面的叹,是一种无奈的叹。
程老爷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也懂点文墨。按他自己的说法,如果再往前走半步,他就是个秀才了。秀才没当成,举人更是没他的份,想像范进中举那样高兴得发疯,都没有机会。
德日出生之后,他想都没多想,就为德日起了一个极具战斗性的名字:前锋。
向前冲锋陷阵。
老婆的肚子空了六年之后,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儿子一出生就不哭不喊,只眼睛定定的望着不知什么东西。
这还不说,这儿子是难产。产得她程夫人两腿一蹬断了气之后,他才钻出了半只头。情急之下,骆婆婆使劲往外一扯,才将他扯了出来。捧在手里,骆婆婆二话不说,就一手将他倒吊,一手拍向他的小屁屁。连拍了几掌,也没见他哇的一声哭出来。骆婆婆慌了,以为他的嘴里被什么堵住了,赶紧将他平放到床上。倏地钻入骆婆婆眼里的,却是他的一张大嘴。嘴张得大大的,连脸都见不到,仿若一只黑洞似的吞着骆婆婆。
骆婆婆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他也断气了?
赶紧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到他心口上,骆婆婆听到他的心“嗵”的一声大响,吓得直起了身。
只见他的双眼定定地望着自己,骆婆婆才道,“坏小子,想吓死我呀。”
程老爷在门外急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骆婆婆冲门外道。
程老爷嗵地推开门,走了入来,却呆了。望着断了气的夫人,再望着儿子的大嘴巴,他差点也双眼一黑,追随夫人而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怎么说,他程老爷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前进。只是将对夫人的爱深藏于心。
骆婆婆一脸抱歉的说,“程老爷,对不住、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你。”
程老爷胸膛挺了挺,和气地对骆婆婆道,“这怪不得你,你能保住小的命,已经很难得的。”
骆婆婆眼湿湿地点了点头,方道,“但小的似乎——”
“似乎什么呢?”程老爷不解。
“也许有点那个。”骆婆婆委宛的说。
程老爷再看儿子,发现儿子的双眼定定的,似乎望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望。像空,像虚,又像呆。按说,新生婴儿是不会这样的,有的连眼睛都还不会睁。他倒好,睁开就这般虚空一切。
程老爷明白骆婆婆的意思,心里长叹一声,即使是只猴子也得养吧?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和夫人的骨肉。何况只是嘴巴大了点,眼睛呆了点,四肢都完好无缺的嘛。
将夫人安葬好之后,程老爷就为儿子起了响亮的名字:前进!
但前进的道路真是不平常。
别人一岁会走路,他前进两岁还在爬;别人一岁会喊爸,他前进两岁还只会张大着嘴巴,冲着他程老爷无声。吃东西倒是吃得叭哒叭哒的响,像小猪吃馊一样。
嘴巴大也没点用哦。
奶妈换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