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明珠道,“今日皇城都戒了,没有人能出去。小顺子让针工局的人叫去回话,还没回来。”
辟邪点头道:“也罢了。”
“我回来的时候,”明珠抬起双眸,“听说了那个消息。”
“你也知道了?”辟邪坐在明珠对面,“从明日起,我便少在针工局了,每日都去乾清宫当值,场面上与你再毫无瓜葛,今后只怕再也没法顾暇你了。”
明珠沉默不语,辟邪只得接着道:“我失约于李师,总要有所交代,今晚便要去一趟住马店,与他再约。你要是不想再呆在宫中,便和我一起去,让沈飞飞直接送你去大理你父亲身边。”
“我和六爷一起去。”明珠站起身来。
辟邪想要明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已非一两天了,但此时听她要走,仍是止不住的伤感,勉强笑道:“那好,你快收拾行装,会有人给你雇船,沿寒江直下就是大理。”
明珠摇头道:“不必了,我还随六爷回来。”
辟邪道:“明珠!”
明珠婉转微笑道:“六爷的处境危险,我不想离开六爷。”
辟邪道:“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有情有义的主公,只要能让我成功复仇,便是姜放我也可以随时出卖,何况是你?今后如有人拿你要挟于我,我也不会有半分顾忌;如有人向我一剑刺来,我定会用你挡在身前;我满腔仇恨,再不能容他物,你自己要想得清楚明白。”
“我已经想了一天了,”明珠的声音坚定不移,“爷说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无论爷让我做什么,无论爷要我去哪里,我都会听命六爷、保护六爷、服侍六爷到最后。”
陆过(5)
“最后?”辟邪喃喃念着这个令人生出许多惆怅的字眼,望着明珠清澈的眼睛——永远也不要有最后——辟邪心中默默轻诵着。
辟邪身佩七宝太监的锈剑,携明珠夜半而出,直奔住马店。此店为颜王当年设在城西的据点,辟邪径直找到李师所住的房间,房中尚点着灯,辟邪推门而入,里面只有一个老者。
“主子爷!”此人正是老倪,见到辟邪脸戴青铜面具,当即上前叩头。
“人呢?”
老倪回道:“今日一早便去静水庵,迄今未回,小的以为……”
“我今早有事,没有赴约。”
“难不成,他们仍等在静水庵?”老倪皱眉道。
明珠笑道:“那小子倒真是实心眼。”
辟邪哼了一声,对老倪道:“若他明晨仍不回来,你便去静水庵替他收尸。”
老倪和明珠心中都是滚过一阵寒意,见辟邪转身出门,明珠紧随下去。
静水庵由五代颜王出资修建,是历代王妃内眷生前礼佛和死后停柩之处,六进的雅丽庵院因颜王灭门,被弃多年,明月之下芳草摇曳,睡鸦无声。
辟邪甩掉面具,擎出锈剑,轻声祝祷:“师傅令李师前来,到底有何深意,只盼及早明示。否则以弟子现今身处险境,只能将其杀毙,以绝后顾之虞。”
大殿之前正是两人相约的地点,辟邪与明珠自院墙上乘月色飘入,凌空大喝:“李师!”
李师从殿前的石阶上一跃而起,“来了么?”斜月剑呛然出鞘,飞身向辟邪冲来。身后猛然传来沈飞飞的大叫:“且慢!”
李师剑势往地下微挫,凌空向后飞掠数丈,稳稳落地,讶然道:“怎么是你?”
辟邪见他仗剑跃来,本已收住身法应变,此时再度涌力,去势比先前更快,飙至李师身前,身形悠然站于地上,绣满金莲的衣袂仍在鼓动飘飞,衬着雪白的面庞,犹如玉佛立世,早非当日鸿运来中的单薄有礼的少年可比。
李师为他气势所摄,瞠目笑道:“你的武功很好啊!我睡得迷糊了,还以为是辟邪来了呢。”
沈飞飞虽在问辟邪,目光却系在明珠身上,“辟邪呢?为什么失约不来,害我们等了一整天。”
辟邪笑声比夜色更冷,“你们等到了,我就是辟邪。”
“啊?”李师的惊诧远胜于沈飞飞,挠着脑袋道,“等等,你不是名叫驱恶吗?我都糊涂了。”
“不是,”辟邪道,“若非假称驱恶,只怕那天在鸿运来你按捺不住要和我动手。”
李师犹豫的目光也望向明珠,明珠点头道:“不错,我家爷就是你要找的人,要不是今早有急事,早就赴约来了。”
“你口口声声要挑战我,如今还有什么犹豫,”辟邪巨剑一振,整个院落中瓮然回声,“你手中的乃是我朝上将军佩剑,我对你如此礼遇,你可不要让我大失所望。”
“你真是辟邪?”李师双眸渐变凶悍,“我可不想错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