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从怀中掏出一物举在手中,“此乃皇上亲发的驾贴,从今日起,此案由锦衣卫全权接手,”
牢头一见,慌忙跪下,“是,小的这就去办!周显已关在死囚牢中,请大人随小的前往,”遂在前领路。
袁今夏看了一眼陆绎,心道,“锦衣卫真是威风!”
此时,知府韦应听得狱卒前来报告,细细问了一遍当时情形,便已知那人定是陆绎,又想到前些时日有人送来的秘函,严大人对此案也甚为关注。韦应心道,“此案锦衣卫插手了,那定是皇上的旨意,既是如此,我只装聋作哑,这两边谁也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便对狱卒说道,“此事本府已知晓,尔等要谨慎行事,配合锦衣卫办案,不得疏忽大意!”
袁今夏边走边观察着牢房中的情形,“扬州是个好地方,可这官牢与别处却也没甚两样,暗淡无光,阴森潮湿,”一路向里走去,忽闪的火光映衬得牢中关押之人愈加的精神萎靡。
牢头将二人带至最里间,打开牢门,回身说道,“陆大人,周显已就在里边,小的就在此候着,随时听侯大人吩咐!”又向身后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急忙搬了桌子和椅子来,又捧上了一杯热茶。
陆绎也不客气,坐下,翘起二郎腿,眼睛盯着面前萎靡不振的周显已。
袁今夏站在陆绎身后侧,瞧着周显已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显然已受过大刑,遂从狱卒手中接过审讯文书,朗声念了起来。念罢,心道,“果然已经认罪,若不是经受不住大刑,便是确实犯了贪污之罪,看此人面相,甚是斯文,属实看不出会做这等犯法之事,”
陆绎看着周显已,问道,“周大人,对此可有异议?”
周显已并不想作答,低着头不吭声。
陆绎继续问道,“不知周大人是否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周大人在户部任给事中,正九品,虽为言官,但沉默寡言,没有任何一点起眼之处,不过,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周显已听罢,略显惊讶,抬了头看着陆绎。
袁今夏显然也很意外,侧头看了一眼陆绎,仔细听着。
陆绎继续说道,“我之所记得周大人,是因为一双靴子,寒冬腊月,雪后,官员脚上穿的不是鹿皮靴,就是羊皮靴,再不济的也是一双棉靴,而周大人脚上所穿的,是一双破了口的是皮靴,我估摸着里面渗进了不少雪水,京官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大多数的官员,都有法子为自己多捞一点油水,能穷成周大人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
周显已听得陆绎说出三年前的情形,有些不敢置信,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陆绎。
三年前,周显已在户部任给事中,当时雄心壮志,一心报国,事事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颇受排挤,其它官员对时任户部侍郎严世蕃毕恭毕敬,事事以严世蕃眼色行事,周显已却不以为然。
周显已发现但凡由他抄送内阁备案的奏报,时常被压制不报或者私下被篡改,心中自是愤愤不平,便打算找一个机会参奏严世蕃。恰巧那日皇上召见各部言官,虽不知何事,却也准备好了奏本揣在怀中。当日数十名言官等候之时,周显已只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
而当时让周显已颇为诧异的是竟然有一名锦衣卫夹在众人当中,看此人年纪不过二十,相貌俊美,神色却极其严肃,听别人过去打招呼,称他“陆经历”,便已猜测出此人应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庭的公子陆绎,年纪轻轻,便已是正七品经历。
太监宣旨进殿时,周显已走在最后,陆绎在他旁边似无意般小声说了句,“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说罢自向前走去。
周显已略有吃惊,看着陆绎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上殿之后,方才晓得,皇上此番召见言官,乃为训诫,并非广开言路。当下暗暗感激陆绎,若不是无心之举,便是有意提醒。
周显已想罢,半晌才问道,“你是?陆绎陆经历?”
陆绎也不正面回答,说道,“我奉皇上之命,全权查理修河款贪墨一案,周大人如果有任何的冤屈,但说无妨,”
周显已确认是陆绎无疑,便径直问道,“你相信我?”
此时,袁今夏不由得对陆绎暗生佩服,她虽不知三年前的具体情形,但听得陆绎描绘,再加上周显已的反应,心道,“陆大人审案的能力确实高明,这一番说辞下来,周显已明显已经动容,且看他姿态,似乎对陆绎也甚为佩服,看来今日收获应该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