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OK,当然OK!巳龙同学,我今天才发现有你这种朋友真好——”阿谀谄媚永不嫌,这是童玄玮的至理名言。此刻他巴不得趴在应巳出的胸口磨蹭,以表达他如江河滔滔不绝的感动之意。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认识你这种朋友是因为我上辈子犯了不可饶恕的杀头重罪。”应巳龙皮笑肉不笑。
童玄玮一旦心花朵朵开时,耳膜会自动挑拣他想听的字句,而上头应巳龙半贬半嘲的话是属于充耳不闻的那种。
我觉得很好奇耶,Cosplay这种破天荒的事情你都肯答应她了,为什么吃饭这种正常事你反而拒绝?“童玄玮双手支在脑后。”答应帮她Cosplay是因为她的下巴像你梦里女人,结果被你双手一比画遮掩,发觉实际上完全是不同人,所以你就狠心拒绝了她的邀请我说的对不对?“
应巳龙在交通号志灯转红时停下车势,点起烟。
“不对。”
“不对?”童玄玮的声音扬高八度半。
应巳龙递上另一根烟给童玄玮,换来他的摇头拒绝。
“我差点忘了你只抽另一牌子的香烟。”应巳龙收回烟盒,才缓缓回归正题。“一开始的确是因为她给了我梦境中相似错觉而拒绝不了她,尔后当我发觉她几乎完全是梦境中的她时,竟忍不住……”他深吸,吐出袅袅自烟。“想逃。”
或许他真正想逃离的,是那场梦境。
“这算什么?恐惧?”童玄玮失笑。
“我也说不上来,瞬间的念头让我毫不思索地产生抗拒。”红灯转绿,开车。
最令他怔然又害怕的是他心口那股莫名期待及喜悦几乎不受控制的跳离身躯,尤其越与简品蕴靠近,那股陌生的情绪就越泛滥。
那不是来自于他的情绪,仿佛另一个欣喜若狂的灵魂在回应着简品蕴每一次的呼唤……他想逃,不是想逃离她,而是那个陌生的自己。
“但这种说法对她太可怜也太无辜了吧?她压根连你的梦境都不了解,好心好意想请你吃顿饭也莫名其妙惨遭拒绝。你知道小女生的脸皮薄得像张纸,被人家拒绝过一次会在心头蒙上多凄惨的阴影吗?她可不像咱们这些商场打混多年,脸皮厚得比城楼石砖还夸张的大哥哥们。”
应巳龙叼着烟,无言。
“就算她真与梦境中的女人是同一个又怎么样?就不能一块吃顿饭、聊聊天?如果哪一天你梦到我在教训你,或御飞、承关还是Archer在围殴你,是不是咱们兄弟也不用做了?”
“当然不是。”他想也不想地反驳。
“可是你的行为正朝着这错误的方向进行,你让梦境牵着鼻子走,也让梦境支配太多的情绪。”童玄玮开始发挥舌粲莲花的吃饭本领。“梦境是反映一个人对现实生活层面的幻想、不满、期望、等待,甚至是担心紧张的情绪,你作了同一个梦整整二十年,梦境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想传达给你,而你却一直忽略这个重点,因为解不开这道结,便越积越多、越缠越紧。”
“传达的重点?就是要我欢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在黄沙滚滚中策马奔驰?恕我驽钝,我的确找不到你所谓的重点。”应巳龙冷冷回道。
“不是出现了一个简品蕴?她或许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重点。”童玄玮一顿,先让应巳龙有思考的空间,半晌才续道:“可是就在刚才,你逃开了。”
第四章
“请你捧着你的午餐离开我的视线。”
在员工餐厅里,应巳龙冷着一张脸,坐在靠窗的角落以冰刃似的口吻拒绝任何一个巴望着与他同席而坐的不识相家伙。
但是世界上有一种人,永远少了筋,永远弄不清楚别人下的逐客令——应御飞就是其中之一。
“唷,巳龙,怎么只喝咖啡?午餐是人类工作的原动力,今天的特餐是牛肉面耶,瞧这面条又白又Q。”他捞起白色条状物换来应巳龙嫌恶的一眼。
“拿远一点省得我吐了你一身。还有——尽量别将面条挟离汤碗,最好你整个头埋到碗里,用吸的。”
“这是什么意思?”应御飞不解。
“我昨晚梦见被一只体形和你有得比的超级巨大蚕宝宝吐丝将我东缚在茧中,它吐的丝就跟那又白又Q的面条差不多粗。原本不起眼的小昆虫放大百倍,清楚得连身上细微的嫩毛都看着一清二楚,软软绵绵的蚕体、寒温、吸盘的百足黏在皮肤上——你说,我怎么吃得下?”应巳龙故意说得云淡风轻,满意地看到应御飞反问的模样。
“这种话别挑吃饭的时间讲!”应御飞吱了声。
从小到大,应巳龙只要作了恶梦的隔天,最喜欢在饭桌上谈论梦境中鲜血狂喷、肉块乱飞的场景,逼得众人跟他一样食不下咽,恶劣的应家人性格!
“谁教今天的A餐是面条?偏偏勾起我昨天‘与蚕共舞’的恶心画面。别紧张,反正你又没看见蚕丝从蚕宝宝的血盆大口里吐出来……对了,我昨天才知道,原来蚕宝宝也会笑哩。”
“怪人作怪梦!”应御飞重哼一声,咕噜噜的肚皮战胜应巳龙描述的心画面,吸嘶有声地品尝美味午膳。
“今年老头子生日你回不回去?”应御飞抬头,唇边挂着一条面。
真像,真像昨夜他梦里那只吐丝的蚕宝宝。
应巳龙不着痕迹撇开头,将注意力移转到窗外的花圃,透过模糊的玻璃反光和应御飞对话。
“会、承关呢?他会回来吗?”虽然他们五兄弟各自搬离大宅,但全在应氏集团办公,每天见上数次面也不惊讶只有应承关在两年前放下属于他的工作,跑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五专去当教官。
“他说尽量,不过应该和往年一样,喝杯酒就走人吧。他和老大像仇人似的,每见一次面我就怕他们两个打起来。”
“他如果和老大干起架来。你站在哪一边?”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应巳龙仍问得好奇。
“废话,当然是承关那边。”应御飞想也不想。五兄弟里他和老二的感情最深最浓,其余兄弟的亲情感都不够真,充其量只能算有一半相同的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