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翡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翡之觉得牙痒痒,想咬谢眠一口,但他现在毕竟只是一缕魂魄,只好作罢。他解释道:“我们可能快要到底部了。”
谢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现陆翡之说的大概是真的。
因为那些纷杂到一个接一个,处处暗藏陷阱与危机的幻境,现在都不见了。他醒过来了。
但谢眠心底连一丝喜悦也升不起来。
因为太累了。
在这片湖里,好像任何一丝,还算鲜活的情绪,都能成为魔主的靶子。
每一场幻境,都是一场拉锯和对峙。
曾经羡慕过其他孩子身体康健,家庭美满,就由羡生妒,诱惑你鸠占鹊巢。
曾经讨厌过背后总是给你使小绊子的同门,在这里,一点小小的讨厌,就能演变成怨恨,诱惑你动手杀人。
你心里有那么一个珍之重之的爱侣,就一遍遍折磨你,要你生离死别。或是背叛抛弃,或是道义所逼。
有时候谢眠能分清是假的,有时候分不清,全凭意志支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都拼命控制情绪,坚守道心,不要做自己觉得不对的事。
一遍遍的反复和折磨,太累了。
谢眠突然意识到:可能他们已经离底部很近,但这大概也就是他的极限了。
虽然他还在继续下落,但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疲惫和力不从心。
钟恒曾经猜测过云琅修的是无情道,但谢眠当时不信。
云琅有亲同手足的兄弟,在他离开此界千年之后,还记得为他保留一丝血脉;有珍爱的妻儿,愿意倾尽所有,只为给丧母的稚子打造一件护身法器;受到人与妖二族共同的追随敬仰。
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修的无情道。
可现在谢眠却忍不住想:如果不修无情道,谁能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与蹉跎呢。
谢眠看着眼前的陆翡之。如果是平常的他,可能会有点担心或责备——“为什么不好好待在身体里”“怎么又跑出来了”。
但现在,他只想省下那些力气,和陆翡之好好说说话。
四周黑漆如墨,寂静无声。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头抵着头,意识交缠在一起,缓慢地坠落。
谢眠脑子里木木的,想起自己之前在幻境中的挣扎,轻声问:“翡之,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有啊,当然有了。”陆翡之的声音好像听不出什么艰难与晦涩,一如既往,“你刚往饮雪城那几天,我做梦都是你不回来了。钟恒在饮雪城给你讨了房小老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疲惫到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的谢眠,心底沉甸甸的石头,就像是突然被掀起来一个角。
其实谢眠根本碰不到陆翡之的身体,但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靠了靠。谢眠嘴角翘了翘:“你怎么总跟我哥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