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酷暑,太阳炙烤下来,似要把人晒化。
还不到正午,凉亭里的石凳就被晒得发烫了,人坐在上面,感觉像坐在不停往外散热的闷炉上,偶尔徐徐吹来一阵风也透着热气,沉闷躁热。
对面的男人,年纪二十三,看着像三十二,略微泛黄的脸上一团红紫交错的痘,出油的头发梳着自以为好看的三七分,一双微耷拉的肿泡眼直愣愣看过来,油腻又猥琐。
文莉低垂着眼,细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指甲玩,她已经忍耐不下去对面黏腻得让人恶心的视线。
文莉死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和这种前世她看一眼都觉得难受扎眼睛的人相亲。
半个月前,她在家里浴室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把自己给摔死了。
然后她穿了,穿进了她死前看的那本重生年代文里,成了书里面那个和她同名同姓,因为耐不住寂寞,甘愿放下好日子不过,和文艺知青跑了的男配的炮灰前妻。
但现在小说剧情还没开始,女主还没重生,原身也还没有落水被男配救下,从而缠上他嫁给他。
原身刚高中毕业一年,本来申请了上工农兵大学,结果名额被公社一领导截胡了给自家亲戚,据原身父亲打听来的消息,明年的名额也被别家定下了。
总结就是,原身想上工农兵大学的梦破灭了。
而她这年纪如果不继续读书,在农村就有些大了,需要相看嫁人了。
可原身在经历那几年饥荒的时候,被家里几个不懂事的哥哥哄骗了口粮,吃多了观音土,身体亏败了,这些年一直病恹恹的,平日里除了读书几乎什么都不做,每个月还要花不少钱买营养品养着,是村里出了名的病美人。
以至于家里放出要给原身相看的消息,就没有媒人愿意接这桩事,哪怕许下重谢,愿意给介绍的也都是些差强人意的。
原身父母急了,才在前段农忙狠心让原身出门去上工,想扭一扭村里人对原身的印象,却没想到,原身上工第一天,因为全身武装,穿得太多了,直接把自己热昏过去,闹了大笑话。
原身失去上工农兵大学机会本来就大受打击,心里抑郁加重,上工中暑又败了一次身体,再听到外面小孩子都在笑话她,她受不了,捂着被子大哭不止,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被后来的她顶了上。
因了原身中暑太过厉害,险些没掉的这遭,原身父母兄长怕了也心疼她,没要她再去上工,只叫她在家里学做家务。
文家人多,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几口人,每天烧三顿饭都累个半死,更别提还要洗十来个人,泥点子满满的衣裳。
文莉上辈子就是个天然宅的娇娇女,爷奶疼惜她自小失去父母,一直都宠着她。
即便发现她生有一条尝百味的金舌头,天生的家传厨艺继承人,他们也没逼她,都是她愿意学就学,没要她一直下厨房吃苦。
后来爷奶去世,她倒是逼着自己独立了。
但那也是相对的。
有父母给她留下的大笔保险金,奶奶给她的大批珠宝首饰,爷爷的私房菜馆店面和部分股份。
她吃饭有自家饭店送,洗衣有洗衣机,大的卫生请钟点工阿姨,偶尔自己下厨做两道菜改善口味,已经是她积极应对生活的表现,又哪里做过这些。
这十几天来,她好不容易在原身大嫂的帮助下学会用柴火灶烧饭菜,适应每天一大早爬起来搓洗衣裳的生活,为此把自己一双白白嫩嫩的手都熬糙了,没想到还得面临一个终极问题。
嫁人。
文莉不反对嫁人,这不是几十年后单身更自在快活的年代,现在才七五年,离高考还有两年,不嫁人文家会成为村里乃至周围人时常议论的话题,文家人更得为她愁死。
还有文家人太多了,那样重的家务活实在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原身体质也差,这十几天来,她没有一次干完活不气喘吁吁还晕眩的。
嫁一个家境殷实,人口单薄的人家,她能轻松好过些。
但她没想嫁的人这么磕碜!
要叫她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块儿,她宁愿再去死一死。
“听说你是高中毕业,怎么没叫家里给你找关系安排个工作?”
对面男人的妈在介绍完自己家“优渥”的条件后,开始挑剔文莉了,她一双吊三角眼上下来回不停的打量文莉,眼神像在看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
“现在在农村待着做什么?下地还是做家务?”
“对了,你会做家务吗?”
女人说着,又盯着文莉细嫩白净的脸看了看,怀疑道:
“看你脸色不太好,煞白煞白的,都不像真人,身子也过于瘦弱了些,去医院查过没?没什么问题吧?”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成才是我们家三代单传,可不好娶个身子不好,不能生养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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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钻刻薄的嘴脸,不停逡巡的挑剔视线,比认为她多继承了遗产,占了堂哥堂姐便宜,总阴阳怪气她的大伯母更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