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卿接着问了,只做闲聊:“那些酸腐文人一贯烦人,直接罚了都无妨。然而圣上反而让他们去富庶之地作父母官,近乎于奖赏。小姐认为圣上为何如此做?”
是回府的马车,车上并无外人,金簪索性敞开了想:“可能是富庶的地方容易让人沉醉,让他们因此丧失所谓的‘文人风骨’,借机处罚?”
梦卿点点头,语气深沉:“我也如此认为——若不是所作所为的是圣上,且事出有因,我定能称一声‘阴险’。”
确实有筹谋的部分,对于皇帝而言‘阴险’也不算什么贬义词。金簪赞同点头。
她很快就淡忘此事——毕竟这和叶形玉饰有关吗?
听起来只是后宫的一点风流逸事罢了。这个皇帝喜欢公公以至于后宫空置,更是给这个风流逸事增添了一点传奇色彩。
乌木混着鸢尾木,会是什么香气?
极清极冽,还有些回甘,呼吸之下,筋脉都仿佛被摩挲舒络。
乾坤殿中,皇帝坐在主位上,翻看着任命的请折。
在大周,所有三年前选上的进士需在翰林院学习三年,做些修史编纂的工作。三年期满,再行调配。
进六部、留翰林院、下派地方,林林总总都有。三百多个人,俱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几个主持灯会、把公公赶走的编修,不显山不漏水地写在里头,俱是在江南富庶地带当正七品的县令。
皇帝看样子还是懒懒散散的,略挑眼睑,拖长尾调懒洋洋道:“他们赶你走,你脾气这么好,让他们享受?”
下首坐着个公公服饰的人,身段挺拔,眼尾深邃挑高。
因是阉人,声线有些细,也不免有几分阴阳怪气和冷笑,若是无缘入宫,可能会去练就戏台上的好唱腔。
偏偏他说话不疾不徐,话里意思也平直,竟是正经聊天,“他们不会做人,去那种销金窟做县令,要么从县衙里抄出十万雪花银,要么和当地豪族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可不就方便圣上行事?”
“邢家,齐家,刀家……”皇帝点了点几个县城上一手遮天的豪族,摇头叹笑,“一个县令,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池底淤泥都翻腾出来。绿素,你做事还是太急。”
绿素:“臣更想把把池底的水都抽干,把淤泥都挖干净。要清理池塘,如此方能治本。”
皇帝:“釜底抽薪也要保全自身——丢失的叶形玉饰,找到了吗?”
绿素惭愧拱手:“臣惭愧,教子无方,他居然都没发觉自己的屋子被翻过,珍藏的玉饰也被人偷走。臣思来想去,太后宫里的公公去他屋里讨过黄历,怕就是那时候的事。”
皇帝哭笑不得:“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里防贼的。你这算什么教子无方?更何况那是你亲儿子吗?你干儿子十几个的……”
绿素摇了摇头,无奈又好笑:“大家都养干儿子,不养反而另类。”
皇帝便也笑,笑着笑着笑容渐渐消失,只剩下疲惫的倦怠,“又是太后?也罢,权且寄下吧,也不知道她折腾这一遭是又想要什么……”
绿素反而还有些戏谑笑意:“听说圣上对一个勋贵人家的女子有意,还在孝期?太后娘娘可是对圣上的婚事惦记得紧。”
皇帝长呼一口气,近乎是倚在椅背上,浑身上下都写着“朕很烦懒得管”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