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轻声下令:“唾!”傻蛋们有先有后,基本还算齐整,“呸!”地猛啐一口,劲风似乎让明晃晃的火把都一窒。
后排的傻蛋直直的唾在前排人头上,几挂浓痰还在光头上摇摇欲坠,十分滑稽。
吴魁首哑然。杀猪帮胡萝卜加大棒的训练方式大见成效,傻蛋们死心眼,在他们简单的心里,认定班首长的命令才是不能打折扣的命令,其他的,不要说是堂主,皇帝老子也不搭理。
也许简单才能坚定,也许简单才够忠诚。
“唉——”沉着脸苦着脸的贾堂主发出一声长叹,“自从与杀猪帮三位小朋友打上交道,从来顺风顺水战无不胜的本堂主似乎处处受挫,连连碰壁,霉运当顶罩!今晚只顾伤心难过,把这班傻蛋忘在一边。没想到这般浑人现在只认班长不认堂主,三位真是好手段!本堂主太低估你们了,一直低估,大大低估……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摆酒!”
两个黑衣人点起十四支红红的蜡烛,摆出十四只白玉大碗,一一斟满酒。贾堂主亲自倒上一碗酒,高举过头,悲声道:“谢兄弟,诸位好兄弟……十四位好兄弟,英灵未散,让哥哥我敬大家一杯烈酒……我等十年来同心同德,意气相投,热血相交,畅意江湖,畅快人生……想不到一日之间阴阳永隔,天人相绝……影容犹在,情意如山,却永难聚首……纵使让哥哥我付出天大代价,只求换得与兄弟们一日相聚,一场大醉,哥哥我毫不犹豫,舍去性命又如何!……可惜不能如愿……想起昨日出发时我们击掌赌约,如今谢兄弟却魂断大凉山,都是哥哥我再三错判错断,一再轻视杀猪帮三个半大小孩……是我误了兄弟们性命……前尘如烟,往事难忘,兄弟情深,如山如海……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贾堂主原来油亮的秃顶灰暗一片,大圆脸上涕泪横流,悲伤得不能自已。院子里呜咽四起,杀猪帮三人不禁有些恻恻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一二七、不要人知,只要天知
一二七、不要人知,只要天知
贾堂主一口喝下碗中烈酒,然后捧起一碗碗酒,轻轻缓缓浇奠于地,嘴里呼唤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喃喃的絮叨叮咛,情深意切地道别祝福。身后的黑手党胸膛剧烈起伏,眼泪长流,杀气冲天,狠瞪着杀猪帮三人。
帮主老大若有所思,贾堂主出自内心的悲伤让三颗少年的心一片惆怅。
再斟一碗酒,贾堂主喝干,哽咽着喊道:“兄弟们,好走!”二十来位黑手党轮流敬酒,一一喊道:“兄弟,好走!”福善堂沉浸在愁雾悲风中。
“礼毕!”贾堂主甩掉泪珠喝道,这是的他,面沉似铁,眼中凝聚着无边的悲愤与怒火,在火把与烛光的映衬之下,犹如两支疾驰的长箭射向夜空。
杀猪帮三人默然而立,他们感觉得到,贾堂主的沉痛与苦楚中透着无比的真诚与留恋,这份真心的痛楚,连他们都为之心动。贾堂主的举动也让三人理解了谢执事长等人的忠诚与无畏。
平心而论,贾堂主确是个情义好汉,确是个统率群雄的好领导。
帮主老大正色道:“贾堂主,实在抱歉!那种情形,箭在弦上,势非得已,我等对谢执事长之死深表遗憾!”
他可以恨可以怨贾堂主,可以争可以斗可以杀贾堂主,但他忍不住欣赏贾堂主佩服贾堂主,了解越多,越是有敬意。对真心佩服的人不能不待之以礼。
“抱歉,遗憾!何帮主说得轻巧!我只要十四位好兄弟活着,没有什么比兄弟的性命更重要!谁伤我兄弟,谁就要死!天王老子都不留!”贾堂主怒喝道。
“堂主,贾堂主兄弟情深,我等感佩五内!此事是非曲直暂时不论也罢。我等回来只想求堂主一件事,问完就走,无论以前或现在,杀猪帮都不愿与贾堂主为敌,请堂主三思!”帮主老大道。
“哈哈哈哈——”贾堂主狂叫怒笑,“不愿与我为敌!昨天你说这句话,贾某视你为兄弟,亲兄弟,肝胆相照铁血豪情的好兄弟!……现在说这话,迟了!谁杀我兄弟,我必杀之,绝无回旋余地!兄弟们伴我朝朝暮暮,给过我多少欢乐!他们是我贾某最重要的亲人……现在贾某唯一的想法就是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以慰十四位好兄弟在天之灵!”
他顿了顿,情绪稍平缓:“你们知道吗?昨天紧追你们身后,贾某派了两名兄弟飞马给谢执事长送信,你们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吗……那信上命令谢兄弟,让你们带走宋家小姐,随信捎去孟公丸解药,让宋小姐恢复神智。孟公丸是本堂秘制神药,与奈何桥上孟婆汤同功效,让人忘却前尘往事,脱胎做人……都是宋小姐惹的事,闹得不可收拾……几个月前,堂中执事看中宋府小姐,贾某认为宋员外是避祸逃生之人,女儿失踪,只能躲在家里哭几天,谁知竟然缠上你们三个,没想到啊……”
“本堂主深惜三位才俊少年,实在割舍不下,情愿做出最大让步,谁知,谁知,又谁知……一个时辰,就差一个时辰啊!送信兄弟在大凉山下遇见你们,越过山口就见到十四位兄弟惨状……两人将骸骨运回总堂,贾某当时昏绝……天啦,天要灭贾某,天不佑贾某!该死的一个时辰!”
“昨天早晨,你们飞马出东门,吴班长早知消息,飞速将情报送入总堂……该死的,贾某真该死,该死啊!前一个晚上,整晚都在伤脑筋,对你们是杀是抚,杀实在不舍得,你们有大才;抚又怕不容易……直到凌晨才定计兵分两路,由老天爷决定是杀是抚……天亮贾某才睡,情报送到,兄弟们心痛我疲惫,让我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叫醒贾某……”
“一个时辰啊,一切都变了样……天意,看来真是天意!你们几个混蛋也太快了些,意外意外……这一个时辰就要去了十四位好兄弟性命,痛煞我也,痛煞我也,伤心死矣……”说着说着,贾堂主又激愤起来。
杀猪帮三人无言以对,想不到这个贾堂主如此赏识,如此看重自己,初出江湖的菜鸟,得大腕如此青目,受宠若惊。
无奈造化弄人,天意难测。与谢执事长一场对决,纪小如死了,黑手党三大组合十四人死了,贾堂主绝情决意,两边已成水火,再不相容。
贾堂主哀声长吟,声音如钝锯入软木,闷闷的扯动大家的心:“想当年,贾某读书求功名富贵,年纪轻轻得中秀才,四乡视作佳俊,自觉取功名易如反掌……谁知县学教谕无耻,霸去贾某未婚妻,贾某一怒之下,将无耻教谕告上知府大堂……知府大人竟说我以下犯上,于大明礼仪有悖,是无良无行士子,斥退了事。”
“贾某哭诉无门,大骂天理何在!回到县下,被教谕革去秀才,痛定思痛,下海经商,立誓做个能用钱买权势的大商人!苦心经营多年,终于成苏州大富……整日与一班兄弟相处,畅意诗酒,快意人生,大家精神相通,志趣相投,得此同好,此乐何极!我都几乎忘却自己苏州府大富豪郝得佳的本来身份,在此间乐不思蜀,早将年轻时的想法扔到之外三山!什么金钱,权势,能比得上真性情吗?”
“两年前,贾某仇人教谕穷病而死,贾某还发善心偷偷送一包银子给我那被抢的未婚妻教谕夫人……什么人改变了我,让我忘却仇恨,充满爱意?是我这班来自各行各业,同声同气的精英兄弟!”
“贾某从被抢的未婚妻身上发觉,大明朝的女子有太多不幸,太多不测,太多祸难,太多压迫,所以决心实施美女飞天工程。总堂口采购美女送苏州府白桦堂培训后,走向市场,其实就是救助就是帮扶!提高她们的素质,改变她们的人生,让她们活出风采,活出精致,得到幸福!”
“福善堂让她们逃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宿命,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是在做善事做好事!我们不要人知,只要天知;我们不要人谢,但求无愧!众家兄弟欢乐融融,在东昌福善堂创出一个世间天堂。我们发誓生死相伴,长相厮守,我们是血与肉,骨与血,手与足,我们合为一体,我们永不分离……”
陈谷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这伤情伤绝的贾堂主情深如此,把自己劫人卖人的恶行归结为善事好事,陈谷觉着不妥,大大不妥,想反驳还不好开口。对贾堂主这般超级人物,反驳没用,劝告没用,骂娘更没用,不如闭嘴。何况,情势显然,而今来这,是动刀流血,不是动口费唾沫的。
帮主老大也不想纠缠,看情形今晚一场恶斗免不了。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毕竟哀兵必胜,哀兵无敌,这个哀伤入骨的贾堂主鼓出的滔天仇恨必将化作无边杀气,实难抗拒。
帮主老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堂主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死者长已矣,生者日月长。贾堂主,我等无心与堂主放对,也不想干涉福善堂生意,不想议论堂主的做法合不合天理人情,我们三人属无志苟且少年,无心管天下大事,只是关注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贾堂主,我要打听个人……”
“你想打听谁?我们富善堂怎么知道!”贾堂主冷冷答道。
帮主老大慢慢地说:“我们受朋友之托,想打听原来镇北将军府上的一个失踪使女,名叫纪小忆,她现在何处……”
听了这话,贾堂主浑身一震:“你为何问起她?”
帮主老大答道:“贾堂主,他是我们一个好朋友的亲妹妹。这样吧,我们与堂主谈笔生意,堂主告诉我等纪小忆的下落,我们自去寻她。如果她真的过得快乐,我们就不惊动她,让她用新的身份好好过下去;如果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