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警察是在强大困难之下锻造而成,毅力更是不可怀疑,这名女警察忍受着巨大疼痛,依旧威风四射地向我问话。她一身的正气和对疼痛的忍耐程度让我闻风丧胆,她的一句话更令我顿感世界末日的来临。
章无计,你给我老实点,你卖的假酒喝死人了!
这句话像条蚯蚓在我身体里蠕动,我的脑袋立刻嗡嗡一片,我卖这么长的酒都没出事,怎么一下子就喝死人了?我小心翼翼地问,怕不是人家酒喝多了醉死的吧?女警察说,我们已经做了化验,是酒精中毒,你卖的酒含有超标的酒精度是罪魁祸首,你将被提起诉讼,现在惟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调查清楚。
我连忙伸冤说,死了个人不能怨我,我是无辜的,你们抓错人了。
女警察冷笑道,不只死了一个,是死了一双,夫妻俩都是因为喝了你们的酒而双双毙命。
夫妻?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问号,谨慎地问,他们喝完酒做啥事了没有?不能怨酒,夫妻一同死的案子很多都是快活死的。
章无计,你给我老实点,不主动交代这就是下场。女警察说着另只手拍向桌子,我阻止都来不及,眼看着她另一只手那柔嫩的掌心穿过像荫茎般的钉子,随之传来她欲哭无泪的“哎哟”声,我心想,那枚钉子这回算爽透了,爽了两回。
我交代什么呢,基本事实我都弄不清楚,张凹和猪头我暂且还不能提供出来,否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等他们来救我出去,我不担心这个,他们要是消极对我,终有一天我会咬出他们,想必这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我后来被押到了看守所,曾经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这儿环境我很熟悉。只是物是人非,朋友们都换了几茬,他们对我的二进宫抱以同情,也没怎么为难我。除了心情不好时,这帮坏小子把我当沙包练拳击外,平时都比较克制,不像第一次进来,我充当一只足球的角色供他们娱乐。好歹,我现在也是革过命的人,他们畏惧这点。蒋小红像当初小花一样,隔三岔五来看我,她还为我请了律师,律师告诉我,张凹和猪头早跑了个没影,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我成了替罪羔羊。而我依旧保持清醒,他们会暗中帮助我,否则上庭之时就是他们送命之日,但遗憾的是,他们这一躲,公安局怕很难找到他们,都半年过去了,他们还说没找着人。
我放心不下的是李雪,她随蒋小红一道来看我,向我表达了她对我的切骨思念之情,还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张凹就是张平,她自己跑到厂子里调查的。我说你不是看不见么?李雪说,通过询问和对他的种种特征对比,加上与朱大春的关系可以确信他就是隐名埋姓的张平。我说,你肯定弄错了,我看过他,根本不像,这个不能乱说,万一人家告你个诽谤罪就收不了手了。
在我看来,张凹的确有张平的影子,不过在没有事实根据前我不会乱给人扣帽子,再说,只要他救我出去,我没必要逮住他纠缠不放,过去的事再翻回来,痛苦的还是我们自己。李雪说,无计,你要这样想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我说,自从脑子受伤后,我的血基本上没有热过。
光在看守所我就待了大半年,这段时间没有与表哥杨会谈是件遗憾的事,他现在应该在农场里劳动改造,太忙,见不着他也是情有可原。一直到夏天里蚊子吃人的时候,张凹才终于来探望我。他说他活动了很长时间,马上就可以结案子把我搞出去。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兄弟,我就靠你了。他安慰我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酒是他造的,出了事他一点儿也不害臊,愣充是救世主让我感激他,不过我始终认为把我搞出去我就得感谢他。只是,这一晃,时间就要过去一年了。
法庭终于开庭审判了,我因为贩卖假酒而被执行两年刑期,缓期三年。也就是说,坐了大半年牢现在我终于可以出狱了。无论如何,张凹还算言而有信。我只是在后来有那么一个疙瘩解不开,这造酒的怎么就没一点责任呢?
蒋小红与李雪这两个人我一个都舍不下,一个是未婚妻,出来后要跟她把事办了;一个已经失明对我却满怀阳光之情,我不能丢下她,照顾她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为曾经的那份炽热的感情,也为现如今她对我的付出。
蒋小红说,是李雪去找的张凹求他弄你出来,可是,那天我看到她跑过来找我,委屈地哭个不停……我问,为什么?蒋小红说,张凹凌辱了她,这是救你出来的惟一条件。他如果不赔偿死者家属的经济要求,你这个案子无法结束。可是,李雪她……
我难以置信地去找李雪,她的样子黯淡多了,我问为什么要这样。李雪吞吞吐吐说,一是希望他帮你一把救你出来,二是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张平,可是他却利用了我。
我咬牙切齿问,结果呢,你验证到了什么?
李雪说,结果不重要了,你出来就好。
可是你呢,失去了什么知道吗?我有些怒不可遏,可李雪的眼睛让我无法发起火,它充满了无助和苍凉。
我出来以后,李雪却从此再不见我,她逃避我的感情,拒绝与我直面,然而我已经下了决心要照顾她一生。我告诉蒋小红这个想法,她没说什么,只是收拾了行李要搬回医院宿舍。我帮她收拾着,心里在说对不起,你们都是好女孩,只有我,是个惹事的人,倒霉的人。
我找到猪头,他在家里修身养性,我说这次要感谢张凹,没他我很难出来。猪头说,大家都是同事、朋友,他应该做的。我说,好,我买点东西去感谢他,这回我买的是真中华,用蒋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