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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部分(第1页)

的惨状所震动,所有人的眼睛都只望着风劲节,没有人再有余力去顾及其他,没有人再能把目光略略移开一下,所以,也没有人知道,看着这一切时,卢东篱曾有过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眼神,更没有人可以体会得到,眼睁睁看着风劲节的挣扎惨呼,疯颠若狂,卢东篱的心中会想些什么。人们只能看到,这一刻卢东篱冲向他的朋友,冲向那被他舍弃的朋友。有谁在勉力大喊着:“小心。”“不要。”然而,这呼啸的劲风中,声音无法传扬过去。又或者,纵然这声音响彻了整个天地,卢东篱也不会听到。风劲节知道有人过来了,但他看不清楚。他的头被砍断了一半,以诡异的角度半吊着,这使他地视线里。整个世界,也以一种怪异的,甚至是滑稽的方式颠倒了。是谁,是谁还要过来?不知道他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痛极疯狂的身体和力量吗?这是在找死,然而他却无力发出警告。“劲节。”那沙哑得声音奇迹般地穿透劲风,传入耳中。刹那之间,风止而劲息。明明已经失去对力量的控制,却还是在那声音入耳的一瞬。使所有的一切停顿下来,世界刹时间安静了。原来,他即使已经发疯,也会记得,不要伤那人一毫一发。所以,在他扑来的这一刻。所有一切重新纳入控制,他甚至没有再惨叫。然而不再疯狂地风劲节便如用尽力气,完全虚脱一般,砰然向下倒去。一个人影适时一跃而来,拉住了他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卢东篱的手,被自己扎得掌心血肉模糊,风劲节的手,被自己的力量伤得几不似人手。在握手的这一刻,血与肉,就这样溶在了一起。四只手握在一起,他们用地力都出奇地大。似是让肌肉都合在了一处,而鲜血早已悄悄流于一处。然后慢慢滴落满地。于是,一切沉静,于是所有的理智纷纷回归。风劲节很努力地牵动嘴角,他真的很想在这一刻,对卢东篱的笑一笑。他不再惨叫,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拼命地聚拢混乱的思维,想要找回语言的能力。他想要对他说。很多很多的话。“东篱,真是对不起啊。我吓着你了。”“你别生气,瞧,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一个意外。”“这真地只是一个意外,你要相信我,我怎么肯让自己死得这么狼狈这么难看呢。”“所以,这不是你的错,真地,真的,不是你地错。”“你这白痴,不要什么事都往身上揽。”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他真的很想很想交待,他真的非常非常不放心。对不起,东篱,我真的没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对不起,东篱,我以为我足够坚强,我以为我金刚不坏,我错了,对不起,东篱……然而,他说不出来,他张开口,反反复复,只能说:“东篱,东篱……”他一句句喊,有些拙劣,有些艰涩,有些困难,仿佛这样叫着,便不那么痛,便不会疯狂。“东篱,东篱……”他喊着,于是,那力能穿石的手指,就柔顺地留在了卢东篱的掌心,即使他依旧痛得全身发抖,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再做。“东篱,东篱……”他一直在喊,尽管他的意识已渐渐散乱,已经不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又为什么要喊了。“东篱,东篱……”那双手臂很有力,将他拥抱入怀,那个胸膛很温暖,被抱着地时候,似乎不是那么痛了。那个声音在耳边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了。然后是什么……是心上,一痛,一凉,然后,一切结束。卢东篱抓住了风劲节的手,屈膝跪在他地面前,握着他的手,用力唤他的名字,再然后,用尽全力抱紧了他。卢东篱抱住他最好的朋友,抱住他受尽苦难的朋友,抱住这与他血肉相连的人,这一刻,在风劲节的耳边说了什么,连卢东篱自己也不知道,那时他自己的神智也已迷乱。他只是拔出那把风劲节送他的短剑,扬起,扎下,无比迅速地刺进,拔出,再刺进,再拔出,再刺进……他被那没能立刻砍死人的一刀吓坏了,仿佛唯恐戮不死风劲节一般,他一连戮了九剑,剑剑用尽全力,剑剑从后心,直穿到前胸。他不知道,在第一剑穿心而过时,风劲节就死去了。他的头还靠在卢东篱的肩上,他的重量还压在卢东篱身上,他的身体还在卢东篱的怀抱中,他已经死去了。

第八十二章同死

死去了。那个名动陈赵二国的战神,死去了。那个奇迹的名将死去了,那个卢东篱一生最珍惜的朋友死去了,那个任性的,骄傲的,喜欢招摇还特爱炫耀让定远关所有同袍将领们恨得牙痒痒的家伙死去了。那个在所有士兵眼中永远最可靠,在任何危难中都可以依靠的将军死去了。那个让瑞王耿耿于怀,让蒙天成又忌又妒的风劲节,终于,终于,死去了。他以从容的态度面对将要来临的死亡,却在死前,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因为太过被士兵爱戴在乎,反而经受了不可想象的非人折磨。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当卢东篱握住他疯狂舞动的双手时,他就已安静下来,当他的朋友把他抱入怀中时,他的痛苦便已停止。所以,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是微笑的。在最后的一刻,在一切苦难之后,他以一个淡淡的笑容,永远安眠在朋友的怀中。一切已经结束了吧,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吧?几乎每一个定远关的将士,都会自然而然地这样想着。他们睁着空洞的眼睛,本能地去否定刚才眼中所见的鲜血,亲眼目睹的死亡。这样的惨烈,这样的可怕,这样的疯狂,这样的不可思议。那么,这一定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吧。也许再过一瞬,这梦就会醒来,也许再过一瞬,所有地悲伤痛苦都会远去,那个人还会带着笑,来到他们中间吧?那么,等待吧,等待这一切的惨痛过去。忍耐吧,忍耐这至大的苦难过去,然后,快快醒来吧,所有的一切,全是虚幻。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沉默是因为震惊太过,还是因为不能接受这现实,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等待,是因为期待不可能的奇迹出现,还是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了?天地终于重归宁静,这死一般的宁静啊。人们依旧只能直着眼睛,看着校场中央跪在地上地两个人。风劲节的身体。完全依靠着卢东篱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去。而卢东篱,也许只是因为还抱着风劲节。所以才不会倒下去。他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握着短剑,用力之大。那剑柄几乎已经嵌入他掌心稀烂的血肉中,仿佛随时会穿过他的手背一般。他地左手死命抱紧风劲节,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手指已经扎进风劲节的背上。然而,他就再也没有了动作,他扎过九剑之后,就再也没有改变姿式,他就这么死死地抱着他的朋友。仿佛抱着他仅有的世界。他就这么死死抱着他的朋友,以那样亲密。那样紧依的姿式。他的胸膛抵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脏靠地他的心脏,仿佛在亲手施予这死亡之后,他还奢望着,以自己地身体去温暖那渐渐冷去的身体,以自己地心脏,却代替那已经粉碎的心脏。人们望着他,人们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不言,不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是谁已然干涩的眼睛,终于渐渐流下泪水,是哪个铁汉,扑倒在地,终于痛哭失声,又是什么人,跌坐于地,喃喃不绝:“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一定只是一场噩梦……”那哭泣声,那哀呼声,渐渐弥漫整个校场,渐渐有无数个声音痛哭,有无数个声音呼唤一个名字,有人仍然在往校场奔来,听到这痛极的哭声,怔怔停住脚步,脸上刹时失了血色。有人才刚刚得到消息,忽听得那无数个声音融于一处的哭号,神色立时惨白若死。整个定远关,都被这哭泣声,呼号声所震动。无数人还根本没得到任何消息,已因为心头刹那间的了悟,而不由地任心中地悲愤抑郁,随着这哭号一起,化作痛呼。整座定远关都在哭泣,只除了卢东篱。他极慢极慢地抬起头,仰面向天。真奇怪啊,天居然这么蓝,太阳居然这么亮?可风劲节,已经死了啊。劲节,他死了。苍天啊,你怎么还能这样无动于衷。他仰面向天,想要去质问。问这天,为什么,没有了风劲节的世界,太阳竟还可以如此灿烂?问这地,风劲节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竟还不曾毁灭?然而,他张开口,却只能发出一声声疯狂地大叫。那一声又一声,没有语句,没有意义的大叫。没有思绪,没有理智,他只如野兽一样,对着这样冷漠的天和地,对着这样残忍的世界,呼号,吼叫,咆哮。整个定远关都在哭泣,然而他那愤极问天的声音,却已压倒了一切。校场上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他,竟是连哭泣呼叫,都已忘怀。他们的卢元帅,是个斯文的读书人,是个和善的儒将。在战事之外,对谁都面对微笑,从来少有冰冷的表情,凶狠的神色。然而,他现在的样子,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只失去理智的兽。除了那疯狂的一声声的呼号,再也不会其他,除了本能地死死抱紧朋友那已再不会笑再不会动的身体,他已不会再做任何别的动作。人们看着他,那叫声就此入梦入魂入骨入髓生椎心刺骨,魂梦难忘。人们望着他,从来不知道,人的声音可以如此凄惨,如此疯狂,如此悲凉。即使是受伤濒死的孤狼,对月狂嚎,也不会叫得这样悲怆孤绝。就算是眼睁睁看着猎人杀死幼子的母虎,也不会叫得如斯疯狂惨烈。纵然是,沙漠上最高傲忠诚的神雕,眼看着爱侣丧命,也不会叫得这么凄厉哀苦。他一直在叫,一直在叫,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眼睁睁看着太阳渐渐西沉,眼睁睁看着天地渐渐昏暗。他却一直一直,在呼号,在狂叫。那声音分明已然嘶哑破裂。那发出号哭的胸膛该已破裂粉碎了吧。那发出嘶吼的心房,该已破裂粉碎了吧,那发出哀鸣的咽喉该已破裂粉碎了吧。为什么不停下,为什么还不停下……他在血泊中吼叫,他在疯狂中哀鸣,他在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时候,犹自不肯放开他的朋友,犹自对天地狂呼。他早已不会思考,他早已没有理智,他不记得他是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怀中抱的是谁,他只知道手不可以松开,他只觉得,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片灵魂都在哀鸣,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感觉,都逼迫着他,不断疯狂地吼叫着。尽管他已经不知道,这样地呼叫长啸到底是想要质问谁,想要表达怎样的悲愤和痛楚。然而,再没人能受得了了。他的疯狂呼叫,震住了每一个人,人们不敢去阻拦他,不敢去打扰他,人们等待着。等他发泄了心中的痛苦,或许就会舒服一点了。然而,为什么,一直一直不能结束。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鲜血仍在眼前,那样相拥而跪的身体仍在眼前。那凄绝的呼号则时时响在耳边。大家再也受不了了。有人高声大叫:“别叫了,元帅,求求你,别叫了……”可是,卢东篱听不见,也不能思考,他只能继续叫下去。世事如此无常,命运如此悲凉。凡人地生死,不过天意的游戏,但至少。他可以发这一声,不平的嘶吼吧。有人痛哭:“元帅。不要叫了,你难受就哭出来。再这样叫,会伤了你的性命……”然而,他即不知道将要来临的危险,也绝不会在乎。那样长的时间,是几个时辰,还是几年,又或许是几个轮回。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这样地长啸。这样的嘶吼。没有人能继续忍受这一切,但没有人敢于接近他。阻拦他。那样可怕的血泊,那样孤独却相拥而跪一生一死的人。他们抱在一起,他们跪在一处。当他死去,而他仰天悲啸之际,甚至没有人敢靠近一步。那样一种极至的痛苦,和极至的肃穆,让人自觉卑微而渺小,让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比痛苦地忍耐着。卢东篱的声音渐渐断断续续了,却仍然不肯停止。从那嘶哑至极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他的嗓子已经撕裂了。大量的鲜血从他口里涌出来,也无法让他停止这样地悲叫。他的眼睛早就是一片血红,随着他地悲啸,鲜血从眼角流下,仿若泪痕,徐徐地滑过已经连悲惨也无法表达的脸庞。然后,是两行细细地血,从耳朵里,慢慢地流出来。再然后是……蒙天成终于按捺不住,大叫一声,发疯一般地冲了下去。他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镇定,足够的胆识。他不象定远关的人,对风劲节和卢东篱有如此深的感情,如此深的敬意。然而,即使是他,也觉得自己要疯了,也觉得,自己被那可怕至极的惨景震得动弹不得,直到这一刻,他意识到,如果再没有人做什么,卢东篱就会死在这里。这样疯狂而绝不停止地嘶吼已经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伤得透了。他不但嗓子完全嘶裂,甚至胸膛内腑也受了极大地内伤。所以才会不停得吐血,而且现在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了……再不阻止他,那后果……他跑过去,全身颤抖,他跑过去,眼神惊惶。他跑过去,忽然忘记了卢东篱要真的这样死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他跑过去,竟管知道,就算现在救了卢东篱,也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因为这个人的命运,瑞王早已为他决定了。然而,他还是跑了过去。他见过那么多杀戮,那么多战场,那么多惨状,然而,从没有哪一刻,他如此惊慌,如此害怕,如此……愧悔。他跑到卢东篱身旁。一句也不相劝,只是干净俐落地抬手,狠狠地在卢东篱的后脑上敲了一记。折磨了所有人,太久太久的啸吼之声终于停止了。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感到轻松。卢东篱晕倒过去,连带着风劲节的身体也一起倒下去。天地倏然一静,然后响起一声极轻极微地“咔嚓”一声。是风劲节那被砍断大半的头颅,在落地时一撞,颈椎终于完全断开,向旁边略滚动一下,却因为最后一层皮肉连着,而不曾滚开。一直受伤不起的小刀,强撑起身子,惨叫了一声:“将军。”全身剧裂地一震,终于又晕了过去。天成全身颤抖地跪下来,不敢正视风劲节的头颅。^I@不愿与已死之人对视,伸手想要把卢东篱和风劲节分开。然而,他做不到,卢东篱即使晕绝,握着匕首的右手,依旧牢牢地不肯松动一分,而抱着风劲节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手指都已经插进风劲节的血肉中了。这时,已经有几个将领,一些士兵,挣扎着走了过来,帮蒙天成一起要把他们分开。就连重伤的王大宝,都半爬着靠近过来。然而,没有办法,几个人合力都扳不开卢东篱的手。蒙天成到最后猛然一咬牙,伸手使力,硬生生扳断了卢东篱三根手指,才把他的手从剑柄上拿下来,然后卸了卢东篱左手的关节,这才能让他放开了风劲节。两个人的身体被分开之后,蒙天成又是一阵颤抖,而几个强忍悲泪的士兵,更是哽咽着叫。“将军。”“元帅。”卢东篱那九剑,直接戮穿了风劲节的身体,也插进了卢东篱的胸口,卢东篱那九剑,用的分明是把两个人生生钉在一起的力气,然而,因为是短剑,最终无法将两个人都穿心而过。一连九剑,九剑穿心,这九剑已经把风劲节的前后心脏处戮得几乎烂了。可以想见,那颗血肉之心,被这么连穿九次之后,想必也已化为碎片。一颗心被生生扎得粉碎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惨痛,在临死的那一刻,风劲节到底有多痛?蒙天成面色苍白地鼓起勇气去看那血泊中的头颅,为什么,为什么,那样悲惨的死亡,他还可以在朋友的怀中留下永恒的微笑。风劲节挨了多少剑,卢东篱就挨了多少剑,整整九剑,在同样的胸膛,同样的心口处,把他的血肉也扎得淋漓稀烂。那把短剑,明明不够穿过两颗心的长度吧,可是蒙天成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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