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比以前更加英武俊朗,眉眼间挟着帝王的矜贵气势,像一柄锋利的剑,泛着凌凌寒光。
不过顷刻的对视,却让谢锳后脊生寒,她躬身低头,与旁人那般退后立在高墙之下。
周瑄攥着缰绳,低眸斜扫,继而扬鞭驾马,风驰电掣朝东狂奔。
谢锳那张小脸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经年未见,她出落得更加好看,双眸含烟带雾,皮肤莹白似雪,大约是在宫中哭的久了,整张小脸浑无血色,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倒下。
今时今日,不是身为谢家十一娘进的宫,而是顶着忠义伯爵府媳妇的名头。
这名头,早晚给她卸下来。
天寒地冻,街头熙攘。
曹氏抱着暖炉合眼靠在绣如意暗纹软枕上,发出舒适的喟叹。
车身陡一颠簸,便听见外面嘈杂声中伴着下流的叱骂。
谢锳挑开车帷一角,街上官兵正从刘府出来,推搡着刘家百十口人往刑部大狱走去,刘家与四皇子交好,明里暗里没少上奏疏弹劾六皇子。
如今刘大人和亲眷被押解着驱赶,沿街百姓交头接耳,很是兴奋地品评议论。
四皇子失势,谁跟他沾亲带故,谁就是下一个倒霉的人。
曹氏看的心惊肉跳,忙捂着胸口闭眼低呼:“快放下车帷,快!”
大女婿吕骞可不就是四皇子亲信,虽说还未治罪,可已经命他休沐数日,到底不会有好结果。
将回伯爵府门口,便见谢家小厮远远在那站着等。
曹氏通情达理,亦知此时此刻谢家处境更是艰难,便摆了摆手,道:“你便回家看看,实在帮不上忙且能宽解一二。”
谢家朱门紧闭,抬着青锦软轿的小厮脚步飞快,从角门走过径直绕道直奔前厅,谢锳被颠的几欲呕吐,右手紧紧抓着扶栏,发间珠钗四下乱颤。
甫一落地,有人上前打了轿帘,张口便道:“姑娘可算来了,老爷好几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都瘦了大圈,您快些去看看吧。”
徐妈火急火燎,弯腰探头恨不得把她一把拽出来。
谢锳看着她,眸中不怒而威,徐妈打了个愣,继而讪讪往后退开。
谢锳不急不慢整理好发髻,伸手扶正鬓边的素簪,临下轿前,又慢条斯理带好兜帽,以为她终于要出来,又想起什么,低头重新系了系绸带,一通动作做完,徐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打从谢锳进门,谢宏阔便看出她存心想要惹恼自己。
若在平时,他早就劈头盖脸狠狠骂过去,可今日不成,有事要找她。
“可见到圣人了?”
甚至都没有寒暄,谢宏阔开门见山。
“见到了。”谢锳僵站在原地,自从新君入城,强势登基后,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日,就像当初谢宏阔授意她靠近周瑄,但凡对家族有利,他会毫不犹豫推自己女儿出去。
“坐下说话。”谢宏阔叩着桌案,虽不悦谢锳的目无尊长,到底硬生生咽下闷气,他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难得耐心:“他与你可私下可说过话,可还记恨当年的事。”
堂中温暖如春,谢锳湿冷的睫毛蕴上水雾,她眨了眨眼,反问回去:“阿耶以为呢?”
谢宏阔老脸登时挂不住,多日来的恐惧不安本就让他心焦气躁,手足无措,一朝站错,满盘皆输,而输的代价,很可能让谢家永无翻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