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bye?”
“中文的‘再见’、英语的‘seeyou’、德国的‘wiedersehen’。这三个词都有双重含义告别和重逢。我想跟汉堡道别,想再次见到长沙。这里有我的爱情、亲情和友情。我越来越发现,我的世界其实没那么大,小得就那么几个人,我想回来跟他们长相厮守。将来,如果易续想出国,我就陪他出国,如果他只想待在长沙,我就不走出这个城市。他走我走,他留我留。所以,我们能不能再见,要看你们俩的缘分,如果你跟易续有缘,那我们就能相见。”
“缘分?”
我刚准备给他翻译,他马上说:“可是,我觉得你爱他,他不爱你。”
“为什么?”
“他四句话还是五句话你就去了汉堡,你写了许多话,他都不回答你。”
我身旁街灯的灯光落在湿润的睫毛上,形成了一圈光晕,舍不得伸手破坏它,美的东西就该长久。
我说:“他不是不爱我,是不能时时刻刻只顾着爱我。”
她的温度
12月6日
我从高铁站出来,给张衣打电话,她说张恒礼今天挺稳定,今天不用去了。有几个亲戚明天上午要去看张恒礼,病房里人多不方便,她让我明天下午再去医院。
市律师没联系我,我也不敢打扰他。每次想到这种状况心都好像被两只手不停撕扯的感觉,一种无缘无故把自己的命放在一个陌生人手上的疼痛感。
第二天下午我去医院,张衣把我带到医院对面的一个小区,她说病房里还有张恒礼的亲戚。天气格外好,阳光灿烂、暖和,坐在室外的长凳子上都不觉得冷。
她拿出一个很厚的笔记本,全是英语笔记。我大概翻了前几页,她的笔记做得规范而详细:
howtousefacebookandlinkedin
howtomakeyourownchecklist
personalisedemailsandcalls
……
“做海外销售时的工作笔记?”我问。
她点点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像金子拂过脸庞。
“写得真好,工整、详细、一丝不苟,跟你读书时写作业一样。”
她嘴角露出一瞬间的笑意。
“易续在你面前说过英语吗?”
“说过一次。”我回忆着:“当年我还在追他呢,钟沛的初恋死了,易续为他读了首诗,英文的。当时张恒礼不是还给你发短信了吗?我听着听着听哭了。”
“想起来了,你后来说那诗让你想起‘集成,我还说你有病!”
“对,威尔士诗人dylanthomas的《fernhill》,那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死在了他39岁的大好年华里。钟沛说他不觉得dylanthomas是英年早逝,因为他这辈子爱的第一个女孩,去世的那一年不到19岁,那才叫英年呢!”
“就那一次?”
“易续说英语?对,就那一次。怎么啦?”
“我从来没觉得他有多好。”她说,“你总说他又聪明又帅,我不觉得。帅吗?眼睛很大吗?鼻子很高吗?身材很魁梧吗?说近点,他还没有你那个德国朋友帅。说远点,上步行街上广电看看,比他帅的一抓两大把!一个成绩跟你和张恒礼齐平的人,你说他聪明,我觉得你被下了蛊。”
我笑笑,并不想说话打断她。
“他拿过奖学金吗?他体育好,是校队的吗?他有特长,得过什么奖?”她说着突然停下来,在等我的回答。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流清气满乾坤。在我心里,他是这么好的人。”我说。
她似乎也不反对我的答案,只继续说:“吃东西得过且过,看电影没品位,穿衣服全是同一风格,除了运动就是运动还是运动,太普通了!我一直认为的聪明,考试成绩是最重要的衡量标准,所以他帮我找到哪些基金股票船的投资款,我只认为是因为他有个有见识的妈妈,教给了他书本之外的东西罢了。他带我们去长沙的角角落落,我也只羡慕他家庭条件好,家长又给了自由,有钱有闲到处玩。这些都跟聪明无关,眼界而已,我们这些人,缺的不是头脑,只是机会。我只欣赏成绩好的人,至少得跟我的一样好。我100,你就不能99,我120,你就不能119,不然我就欣赏不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