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雪白的窗帘被拉至大开,温暖柔和的光线从透明的玻璃间一涌而入,满满的照耀在床上静静睡眠的男人身上。
唐佐明抽出床边瓶中尚开得娇艳的嫣红,换上怀中的嫩黄。
拖了椅子坐近床边,伸手将那人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放进掌心,轻轻握着。
已经三个月了,从那场车祸的发生到现在,雷厉已经整整昏迷了三个月之长。期间,一直不曾有过清醒的迹象。
就算到了现在,每当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身上还是会一阵阵的发冷不已,更会有几近窒息的难受包围住他。
大量出血再加上头部遭受剧烈撞击,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雷厉活不成了。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不仅在雷厉的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更让等在手术室外的唐佐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颤抖着缩在门边的角落里,害怕到连抬头看一眼门上红灯的勇气都没有。他很怕很怕,很怕头顶的灯一灭,出来的医生就会告诉他那个人的噩耗,所以就算手术的过程中门被几度打开、死盯地面的眼角偶尔会有匆匆身影映入他也不敢起身开口问一个字。直到一杯温热的水被人硬塞进他的手中,始终低垂的眼才抬起看了那人一眼。
那张脸,似曾相识。
“……你、还好吧?”身穿咖啡色外套的男人这么问着扭头看了眼紧紧关闭的急症室大门,神情也是异常的凝重。
不好,他一点都不好。
“还……行……”哆嗦的唇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能将这两个字挤出胸腔,他摸索着身后的墙壁想要站起身来,早已麻木的脚却让他狠狠跌回地面。
“小心,唐律师!”
“你……认识我?”
“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沙展楚笑威,上次因为你弟弟的案件,我们曾见过一面。”楚笑威一个使劲,用力将唐佐明从地上拉起,按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他想起来了,当时站在雷厉的身边的好象就是这个人。只不过当时的他满脸都是笑眯眯的神情,和现在凝重的模样有些不太一样,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唐先生,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眼前的人脸色苍白的可怕,仿佛车祸的不是里面躺着动手术的雷厉而是他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连楚笑威自己都觉得十分残忍。因为这是在逼着这个男人再一次的去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等于逼着他重新面临一遍雷厉车祸的全部过程。
()
“对不起……”声音从捂着脸的指缝间溢出,低得叫人无法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现在……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走,你给我点时间……”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不!你不明白!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任何一个!
闭起眼睛,捂住耳朵,他欺骗着自己,这是梦,一场可怕而虚无的噩梦!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在他不断做着自我欺瞒,幻想一切不过是场梦的时候,一直闪亮的红灯灭了,吱呀的开门声后,身穿雪白大褂的主刀医生从里面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谁是伤者的亲属?”
楚笑威看看他,默默退开了。
“我是。”挺直弯曲的腰干,唐佐明近乎僵硬的站起身,狂跳不已的心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从胸腔中蹦出,落到地面上。
“我是。”一道同样的回答从走道另一头传来,急促连绵的脚步伴着男人焦急的声音出现在唐佐明身边。“我是他父亲,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父亲?雷厉的父亲不是已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一秒,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屏住的呼吸只为了从医生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因为失血太多,再兼之头部的撞击十分厉害,故此在手术的过程中伤者一度失去过生命迹象,血压也曾降低到无法维系的程度…………但令人惊讶的是,伤者求生的意念十分之强,竟在二十秒的停止呼吸后再度有了呼吸,现在基本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罗罗嗦嗦一串,唐佐明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他猛地用力抓住喋喋不休的医生,不敢置信的再问一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连声道。“因为失血过多—————”
“最后一句!”
“呃?最后、最后一句?啊,我是说伤者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适当的修养就能很快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