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微皱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这几天的事朕略有耳闻。为了免得扰了凝丫头静养,朕命人在京郊寻了处清幽地方,凝丫头若是愿意,便过去小住些日子。”
我擦泪的手一僵,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半真半假的抱怨道:“皇上不想看见凝儿,干脆便将凝儿嫁到天边儿去,也就不必烦心了。”
康熙大笑起来,对阿圣说:“朕说这丫头心思重,你听听,朕可冤枉她了?”
阿圣也看着我嗔怪道:“皇上一片苦心,你不谢恩倒也罢了,怎么一味只往偏里想呢?”我从阿圣的表情里得不到任何讯息,正思量着,康熙已经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劝慰道:“朕把这些都交给博西勒安排了,你放心过去休养,朕不会让任何人扰你。”
一手被康熙拉着,另一只手中的玉佩被我攥的有些温热,看看阿圣,又看看康熙,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康熙的笑容里仍带着宠溺的意味:“昨儿朕还同太子说起,过几个月要带你到塞外打猎去。你这段日子可要静下心来养好身子,别让朕失望。”
康熙此次是暗中来访,并没有惊动府里其他人。所以走的时候,仍然是阿圣带人护送着回了宫。
知道阿圣一定会再回来,我在等他的时间里,各种纷乱的想法不停在脑子里转。康熙说要带我去塞外,也就是说,眼下的这几个月,就是他给我下的最后通牒了么?
我闭上眼睛,冷笑起来。
阿圣回来的时候,我仍然坐在床上发呆,他看了我一会儿,才开口:“我去让南枝她们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送你过去。”
“你等等。”我叫住他,“康熙的意思,如果我到那时候仍然好不了,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是不是?那不是正合我的心思么?”阿圣眉头一皱:“如果他真的对你失望了,那合的不是你的心思,而是我的!”
我一怔,阿圣坐到我身旁,叹道:“他所抱的期望,如果你现在辜负了,就没办法嫁给任何一个他看重的儿子——这本来就是我希望看到的,可我太了解你了小萱,你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连半分后悔都没有过,是不是?”他见我沉默,声音越发的坚决,“你不喜欢被约束,所以我由着你去撞你的南墙。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我不管。你死心了最好,如果还不死心,今天同意让胤禩进来见你,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如果他再伤你第二次,你的事以后就别想自己做主了!”
我一言不发听着他说完这些,正色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了!”
京郊的元亭镇,没有优美雅致的湖光山色,也看不出朝代更迭留下的兴衰痕迹。阿圣安排我住进的小四合院古朴清幽,他说这里民风淳朴,而镇子里平时也并不失热闹熙攘,康熙选中这里并非没有道理。
房子收拾的倒还干净,送走了阿圣,初六等人忙着收拾带过来的东西,南枝扶我在一旁坐下,笑道:“主子穿这汉人的裙子也是好看的很。”为了隐瞒身份,所有人都不能着旗装说满语,我今儿穿的这件银丝滚边的淡粉色锦缎长裙,还是住在净瑶家里时为了出门方便些专门命人做的。
我和南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久便觉得有些倦怠,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初六刚把带过来的衣服收拾好放进柜子,奇道:“这才刚搬进来,怎么就有人上门了?”
过了一会儿,初七站在窗前看了一眼,也蹙了眉:“平安也真是糊涂了,怎么把生人往主子跟前儿领呢?”我起身顺着初七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平安领着一个少年朝这边走过来。我笑了笑:“许是邻居见有人搬进来,打个招呼罢了。平安做的好,你们也都学着些,不许张扬。”
正说着,平安已经到了门前:“主子,旁边医庐的先生说有事求主子帮忙。”
南枝和初六闻言面面相觑:“帮忙?”
我走到外厅,命平安将那少年带进来,进门后,他上下打量着厅内的格局,又看了看南枝等人,目光最后落到我身上,毫不见外的笑道:“你就是新搬进来的阿姐么?”
眼前的少年比我还要高些,带着一股草药的香气,浅蓝色的袍子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但却干干净净不见任何污迹。大概十来岁的年纪,已是眉目俊秀,身姿挺拔,言行举止间没有半分青涩稚嫩。
我点点头,笑着看他:“旁边原来是间医庐?”
他笑起来嘴边还有一颗十分可爱的虎牙:“我家先生说需要人手帮他捣药,所以让我过来请几个人帮忙,不过也不必太多,两三个就够了。”初六她们对他的自说自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在那少年理直气壮的目光之下,我还是从善如流的吩咐了下去:“平安,叫两个人去隔壁帮帮忙。”
那少年却拦道:“先生的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得是心灵手巧的人才行!”
平安无可奈何的走上前来:“你这小子……”南枝叫住平安,回头冲我笑道:“主子,要不我和初六过去看看罢?”
我指了指南枝和初六,看着那个少年笑道:“这两个人你可满意了?”他神情里虽仍带着挑剔,但看了看南枝和初六,到底是满意的笑了起来。看他转身要走,我忙叫住他:“你等等,我话还没问完呢。”
他回过头笑嘻嘻的看着我:“阿姐要问什么?”
“北方人不会叫‘阿姐’的。”我示意他先坐下,笑道,“南边儿过来的?你叫什么名字?”他也没推辞,在一旁坐下,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阿姐脸色不好,不过倒没什么大病,调理一阵子也就好了。”
初七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调侃道:“呦?你也会看病不成?”初七的语气有些嘲讽,他不但不恼,面上反而有了几分自得:“我跟在我家先生身边三年了,一些小症候还是难不倒我的!”
初七顿时嗤笑不已,他只当没听见,这才回答我的话:“我知道阿姐想问什么,可先生只说有朋友将阿姐托付给他照看些日子,所以阿姐对外只需说是先生的远房侄女,过来调养身子便是了。阿姐再想问什么别的,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