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主座上的女子,只见太子妃娘娘以手支颐,清莹的目光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翠屏的心底陡然浮上了一股悔意。
她声音微哑:“奴婢一直觉得芭蕉可疑,私底下曾经调查过不止一回,却一直找不到证据。有可能是芭蕉藏得太深,奴婢生恐这会是一个隐患,因此自作主张,今夜的计划并没有告知芭蕉,甚至……甚至……”
翠屏闭了闭眼,咬牙说完:甚至那些刺客也是奴婢设法引去的。”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咚”的一声,额头瞬间青了:“奴婢请太子妃娘娘责罚。”
沈云绾淡淡一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本宫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奴婢不敢。”翠屏的额头紧紧贴在冷硬的青砖上头,此时此刻,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初芭蕉是你一手调教出来,送到本宫跟前的。那时你挑上她,应是看中了她的沉稳、妥帖。”
“当初你应是觉得紫竹太过跳脱,青羽又太惫懒,便选了一个稳重、勤快的,也是让她接替你,日后能够独当一面,本宫可有说错?”
“娘娘目光如炬。”原来,自己的那点心思在太子妃娘娘面前早就无所遁形了。
翠屏脸蛋微微涨红,觉得难堪,更觉得羞愧。
“翠屏,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太后娘娘派到本宫身边的,本宫可有提防你?”
沈云绾的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诮。
翠屏心里一突,双唇嗡嗡开合,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
“太子妃娘娘对奴婢信赖有加,并且对奴婢大加提拔,没有娘娘,就没有奴婢的今天。”
翠屏终于能够完整地说出这番话,只是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她双目微红,此刻更是强忍着眼底的涩意,她如何配流泪呢!
“你知道就好。若是芭蕉犯错在先,当真背叛了本宫,她是罪有应得,可她并没有。她或许藏了一些小心思,但是人都有私心,你却因为你的怀疑便杀人,这跟草菅人命有何不同?翠屏,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就算芭蕉真的是别人埋下的钉子,但她既然没有走出这一步,就应该给她机会。
宁枉勿纵也是分时机和场合的。
“太子妃娘娘,奴婢知错,奴婢不配再留在太子府。”
翠屏哑声说完,再也压抑不住眼眶里的酸涩,顷刻间泪流满面。
是自己有负于太子妃,辜负了太子妃娘娘的一片苦心。
“你身上还有着七品女官的敕封,如今忽然离开,本宫要如何向太后娘娘和陛下交代?”
沈云绾挑了挑眉,一双明眸宛如凛冽冰湖:“若你是本宫,你该如何做?”
翠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紧紧咬住牙齿,渐渐鼓起所有的勇气,终于抬起眼,看向面前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女子,露出视死如归的平静:“奴婢愿意一命抵一命,请太子妃娘娘给奴婢往宫里报上‘暴毙’,就说奴婢吃错了东西,得了绞肠痧,因着病情汹涌,不治而亡。”
翠屏说完,再一次朝着沈云绾三叩首:“太子妃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只有来世再报了。”
沈云绾得知芭蕉的死讯,那一瞬间是有心弃了翠屏的。
她的身边决不允许出现枉顾人命之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